番外:獵人(十五)
作者:水生三月      更新:2020-10-30 21:27      字數:3031
  “你怎麽看?”

  市北派出所四樓小會議室內,一堆人圍著會議桌坐了一圈,其中兩名男子麵前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正回放著先前的審訊錄像。

  “這人的審訊很有技巧,節奏和分寸把握得都很到位,一看就是位經驗豐富的老警察。”一名三十七八歲上下、剃著板寸頭的男子,用手指點畫麵中的黃方圓,帶著認可的口吻讚許道,“鄭隊,我那兒正缺人手,要不把這人借調到總隊來吧!”

  “嘿,你小子,誰問你這個了。”電腦前,另一名五十歲上下、被稱為“鄭隊”的男子沒好氣地嗆聲道,“我是問你要不要親自去審審他?”

  這兩人便是來自浦江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的鄭副隊長,及其手下專門負責重大刑事案件偵辦工作的骨幹組成員大彬。他們是半小時前接到市北派出所“嫌疑人已抓獲”的匯報後匆匆趕來的,為了不影響黃方圓的審訊,他們選擇了旁觀。

  “我覺得我們可能抓錯人了。”大彬雙眉緊鎖,神色略顯凝重,“還是先采集指紋,等指紋比對結果出來再說吧!”

  鄭副隊長頷首道:“也好,先把證據固定下來。有了證據鏈的加持,還怕撬不開他的嘴嗎?”

  向專案組匯報完審訊情況,並接到待命的指令後,黃方圓和林宣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此時,王祥瑞和葛斌正在辦公室內焦急地等待著審訊結果。

  “難道作案的另有其人?”葛斌首先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你怎麽看?”黃方圓點燃了一根煙,問剛才和他一起參與審訊的林宣。

  “我覺得就是他幹的。他看我們揭穿了他,尤其是我們提到在凶器上采集到了指紋,他害怕了,但是他知道一旦承認殺人後果很嚴重,所以編了一個故事,以騙取或者說是迷惑我們。”林宣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我倒覺得他沒有說謊。”黃方圓聽完後,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為什麽?”林宣吃驚地問道,“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都指向他就是凶手,這還能有什麽問題呢?”

  “我們不是跟他說了有目擊證人看到他作案嗎?他交代的內容是否屬實,關鍵在於他有沒有相信我們的話。”黃方圓展開了分析,以進一步解釋他的看法,“而他信與不信是基於是否真的存在目擊證人。我們都知道,事實上是沒有這個人的。隻有報案的保安看到他從辦公室出來,但沒有看到他殺人的過程。從他對我們說的這番話可以肯定,他是確信不可能有人目擊到他殺了人。為什麽他能那麽確信沒有目擊者呢?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但也有可能他知道我們是在炸他,他在賭我們沒有證據。”林宣繼續反駁道。

  “如果真的有目擊者的話,我們就已經掌握了他殺人的人證。如果指紋比對結果顯示也是他的話,我們又掌握了物證。你覺得他會傻到繼續編段謊話騙我們嗎?那樣做又有什麽意義呢?”黃方圓振振有詞地質疑道,“再說,以他的年紀和閱曆,在今天這種高壓逼問環境下,你覺得他還能有冷靜的頭腦去分析和判斷我們哪些話是詐他?哪些不是嗎?”

  “的確,老黃說的有道理。”王祥瑞附和道。

  “所以,我覺得他說的是實話。”黃方圓總結道。

  “如果他說的是實話,人不是他殺的,凶手豈不是另有其人?”葛斌的一張俊臉又擰成了苦瓜狀,“我以為這個案子會很好辦,沒想到也這麽複雜。”

  “我們不急於下結論,這隻是我個人的分析,辦案講究的是用證據說話。”黃方圓吸了口煙,繼續說道,“不管怎麽說,我們先給胡勇采集指紋,送到刑隊去比對一下,看看結果怎麽說。”

  “大家這段時間天天加班很辛苦,今天要不就到這兒?老黃,你說呢?”王祥瑞征詢著老搭檔的意見。

  “我們這兒要留兩個人待命,這樣,我和葛斌留下來。”黃方圓做著最後的工作安排,他看著林宣和王祥瑞說道,“你們下班吧。”

  6月28日白天

  離八點半的正式上班時間尚有一刻鍾,林宣已駕車出現在了市北派出所的門口。每天提早一刻鍾到單位做準備工作,這是他從警以來養成的一種習慣。他找了一處地麵車位,停好車、鎖好車門,剛一轉身就看到葛斌無精打采地低頭迎麵走來。

  “怎麽一大早就無精打采的?”林宣叫住了葛斌。

  葛斌一看是林宣,一張臉更是苦成苦菜花,唉聲歎氣地說道:“指紋比對有結果了。”

  “那很好呀!”林宣聽到指紋比對有結果了,顯得頗為高興。“結果怎麽樣?”

  “比對出了胡勇的指紋。”葛斌顯然無法像林宣一樣高興。

  “那不是很好嗎?”林宣興奮地拍了拍葛斌的肩膀,“凶手就是胡勇,他跑不掉了。我們的黃偵探,老馬也有失蹄的時候啊!”

  “不見得。”

  “為什麽?”林宣有些疑惑。

  “除了胡勇的指紋外,刑事技術人員還在凶器上采集到一枚既不屬於胡勇,也不屬於被害人的指紋。”葛斌無奈地說道,“凶手也有可能是那枚指紋的主人。”

  “也不一定。”林宣聽到這個結果,依舊保持著積極樂觀的想法,“這枚指紋也有可能是辦公室其他老師的。地球儀一直放在辦公室內,辦公室裏又有好幾位老師,說不定是哪位老師無意間碰過這個地球儀,在上麵留下了自己的指紋。”

  葛斌有些不以為然,他似乎更傾向於黃方圓的直覺。

  葛斌和林宣二人勾肩搭背地走過了案事件受理大廳,向電梯口走去。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外出接警的民警正推搡著一名中年婦女從外麵走入。

  “推什麽推,別推我。”中年婦女明顯對於被民警推著走感到不滿意,嘴裏罵罵咧咧地說道,“你們警察別的本事沒有,就隻會針對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那些殺人犯還在逍遙法外,你們卻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政府養著你們這幫飯桶有什麽用?”

  林宣和葛斌覺得女人的話十分刺耳,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倒令二人吃了一驚。接警民警帶回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第二起案件的報案人蔣銀春。

  林宣當先一步走了過去,笑容可掬地問道:“蔣阿姨,你怎麽會被帶來派出所啊?”

  “哼,你問他們。是他們把我帶來的。”蔣銀春沒好氣地指著身邊的接警民警說道。

  “怎麽回事啊?”葛斌向身邊的接警民警詢問。

  “我們接到報警,說是在市北森林公園內有一個人行跡很可疑。你們也知道,自從出了命案之後,那裏就成了敏感區域。一接到110報警,我們立即趕了過去。一到那兒,就看到一堆人圍在那裏看熱鬧。我們走進一看,人堆中央,她和一名保安正在吵架,怎麽勸都勸不住,越勸還越來勁,甚至都動起了手。我們沒辦法,隻好把她帶來了派出所。”接警民警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聽了民警的敘述,蔣銀春再次不滿地嚷嚷起來:“是那名保安冤枉我,說我不是小偷就是殺人犯,我才和她吵起來的。你們不抓他,倒把我抓來這裏。哎,這位警官你來評評理,你說說這像話嗎?”

  “你每天一大早吃飽了飯沒事做,在森林公園的樹林裏也不鍛煉,就跟著鍛煉的人身後瞎轉悠,人家當然把你當居心叵測之人看待。”麵對蔣銀春的無理取鬧,接警民警的耐性似乎也到頭了。

  “我會在那裏瞎轉悠還不是因為你們警察無能,連個案子都破不了。”蔣銀春的情緒也愈發激動,振振有詞道,“我姐姐死了你們知道嗎?就在昨天晚上,她在醫院裏被搶救了整整十七天,最後還是沒能逃過死神的魔爪。我姐姐死了。可是這十多天裏你們幹嘛了?你們一點進展都沒有。那裏發生了兩起凶殺案,你們不想著如何盡早破案將凶手繩之以法,你們也不知道多派點人手在那裏保護老百姓的安全。既然你們不做,我來做,這總可以吧?我自己去找凶手,我天天在那裏守株待兔,我就不相信會等不來那個凶手。難道我這麽做犯法嗎?”

  聽了蔣銀春的一席話,林宣和葛斌幾乎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原來,她就是第一起案件中被害人蔣金梅的妹妹,也是她慫恿顧曉蘭去找媒體來報道這起案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