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浦江迷霧(二)
作者:
水生三月 更新:2020-08-20 20:58 字數:2710
葛斌掛掉電話後,發現安心滿腹心事的模樣,便問道“我是不是不太方便進去?”
安心以為葛斌所謂的“不太方便”是指他的到來會打擾到安達飛,於是便道“怎麽會?我爺爺是個熱情好客的人,他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話間,安達飛來到了客廳。
“眾輝已經走了嗎?”安達飛掃視了一眼麵前的三人,發現安心回來了,於是笑逐言開道,“你這丫頭還知道回來呀?是不是快把爺爺給忘了?”隨即他又看到安心身邊的葛斌,又道,“來客人了?”
“爺爺,這是葛斌。”安心大方地介紹起來,“我高中時的同學。”
“爺爺,你好。”葛斌趕緊問候安達飛,順便打量了一番。
這是一位年過八旬卻精神矍鑠的老頭,腳步穩健、臉膛紅潤、嗓音洪亮、笑聲爽朗,從這些方麵來看,安淮生是完完全全複刻了安達飛的基因。爺倆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任誰看了都會認定這是一對父子。
“同學啊……好、好、好……別站門口說話,快進來這邊坐。”安達飛熱情地招呼著。
幾人在客廳寬大的沙發上分別落座。
“葛斌?哦,葛斌呀!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安達飛甫一落座便開口道,“安心讀高中那會兒老在我們麵前提到你……”
不等安達飛說完,安心便抗議道“爺爺,別亂說,我哪有?”
“怎麽沒有?你那會兒不是總和他還有一個叫莉什麽的女孩一起玩耍的嗎?”
安達飛一本正經的反駁令安心舉足無措,她感覺整個人像是在火爐上煎熬一般渾身燥熱,於是給自己找了一個逃離當下的借口。
“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倒茶。”
“我去倒吧!你剛回來,一定也累了,坐下陪著客人和爺爺聊會兒天。”
倒茶的活兒被安淮生截胡,逃離的計劃落空,安心隻得硬著頭皮在沙發上坐下。幸好這時葛斌開口,及時緩解了她的窘迫。
“今天冒昧來訪,沒來得及準備禮物,實在不好意思。”
“哪裏的話?你能來我們家做客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不需要再額外準備什麽禮物。你是不知道,自從搬到這地方來之後,平日裏很少有人來訪。住房條件是好了,人也清閑了,可也比以前孤單了。以前住在江北區的時候,雖然房子簡陋,可周邊的鄰居都是相處日久的熟人,彼此間感情深厚,每天進進出出互相打招呼聊天,別提多熱鬧了。現在可好,哎……外頭沒人來,家裏也沒人陪,就剩我一個糟老頭子,實在是無趣得很。”安達飛有些無奈地抱怨道,“尤其是安心這丫頭,整天忙著工作,從來就不帶朋友來家裏玩,更別提帶男朋友回來給我看了,你可是頭一個……”
“爺爺……”在安達飛口沫橫飛的講述之下,安心再也忍不住了,她必須在安達飛說出那些可能會令她更加尷尬的話之前加以製止。
葛斌帶著玩味的神情關注著安心的一舉一動,像是在探索一件有趣的事物。以往他所見到的安心,都是以堅韌、果敢、有主見的麵目示人,讓人不自覺地就會產生距離感。然而,眼前這個嬌羞、忐忑,甚至有些不安的安心確是他見所未見的,以至於他覺得這樣的安心更加真實可愛,不由自主地就想去擁抱她、疼惜她。
“又怎麽了?難道我說錯了嗎?”安達飛不滿地反擊道。
有說錯嗎?當然沒有!安心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得緘默。好在這一次安淮生及時出現,再度替她解圍。
“大家別光顧著說話,喝點水。”安淮生將裝有茶水和零食的托盤放在了茶幾上,“安心,盤子裏有蘋果,你削給爺爺和小葛吃。我這兒還有點事忙,得失陪了。小葛,不好意思啊!”
“去吧!去吧!這兒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安達飛搶在所有人之前出聲,一張口就是滿腹怨氣。
這樣的對話,這樣的場景,安心早已見怪不怪,倒是初次感受的葛斌缺乏應對的經驗,隻得不安地四下張望,佯裝正在認真欣賞別墅內部的裝修風格。
安心從托盤內取出蘋果和水果刀,開始聚精會神地削起來。
“這把水果刀很特別呀!”葛斌指著安心右手握著的那把刀具,說道。
“嗯,這把刀的確特別。”安心停下削蘋果的動作,將刀遞給了葛斌,“它其實不是一把水果刀,隻是因為它的刀刃比較鋒利,用來削水果很順手,就拿它當水果刀用了。”
葛斌接過那把刀,發現它入手比同等體量的刀具要沉;刀刃纖薄且窄長,刀身泛著瑩瑩的光澤,輕叩之下發出“錚錚”之聲,說明製刀的鋼材選料十分上乘;或許是為了不再加重刀身的重量,刀柄采用的是碳纖維的材質,符合人體工學,握在手裏十分舒服。葛斌試著比劃了幾下,感覺這刀使用起來得心應手,不由得脫口而出道“真是把好刀。”
“這把刀其實是我大伯的藏品。”安心在一旁解釋道。
“藏品?”
葛斌將刀遞還給了安心。安心接過刀,一邊低頭繼續削蘋果,一邊解釋道“我大伯喜歡收藏軍刀,經常托朋友從世界各地替他搜羅,這隻是他眾多藏品中的一把。”
“這愛好挺獨特的。”
“我大伯年輕時當過兵,還是那種很威風的特種兵,他應該就是在那會兒接觸並喜愛上軍刀的。”
聽到安心向葛斌解釋水果刀的來由,一旁的安達飛突然忿忿開口道“哼,就知道把錢花在這些不切實際的玩意兒上。有錢買這些破爛貨兒,卻不肯拿錢出來替自己女兒治病……”
“爺爺,別這麽說,安然的醫療費都是大伯出的,他其實很關心安然的。”安心替安淮生聲辯道。
“關心?他要真關心安然就不會把她趕出家門了。要不是他把安然趕出家門,安然怎麽會得這麽嚴重的病?”安達飛氣憤地拍著茶幾,“虎毒還不食子呐!他卻這麽狠心地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簡直喪盡天良!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爺爺……”安心幾乎是以哀求的口吻在勸說,“安然的病顯然是遺傳了她媽媽的,這點真不能怪大伯。就算她沒搬出去,該得病還是會得病的。”
“她如果沒有搬出去的話,至少可以在這家裏得到最好的照顧,而不是在陰暗潮濕的房子裏加重病情。”安達飛據理力爭。
“你把家政阿姨都趕跑了,要是安然真在這家裏,由誰來照顧她呀?難道讓八十多歲的你去照顧她嗎?”安心毫不示弱。
“我是不習慣家裏住著一個陌生人。”安達飛強詞奪理,“可要是安然在家裏,我就會顧保姆了,還是住家的那種。”
安心有些哭笑不得。顯然在和安達飛的爭論中,她是處於下風的。於是,安心決定結束這個話題。
“爺爺,咱們先不討論這個話題了,行嗎?葛斌還在這兒,你不怕丟人嗎?”
“葛斌才不會笑話我們呐!”安達飛倔強地回應道,“再說了,葛斌又不是外人,在他麵前談論家事有什麽好丟人的?”
安心被噎得不知該如何反駁。按理說,就葛斌和黃莉莎的身份而言,安心真不覺得他們是外人,可是,因為她和葛斌在十年前鬧出了一場“甩人”和“被甩”的烏龍事件,如今兩人之間總像是隔著一層紗,不如以往那般親密無間。這事,安心顯然是無法對安達飛解釋的,也就更不可能指望安達飛能體諒她此刻的複雜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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