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前，陳唐被送出燕京的時候，曾經中了周家的劇毒。

  陳唐永遠記得那劇毒的滋味，從有知覺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感覺自己體內隨時都冰冷如雪，即使是在七八月炎熱的夏天，陳唐也必須穿著長衣長褲。

  他感覺自己體內有一個冰山，隨時吸收著他全身的熱量。

  似乎稍不留意他就會被永遠冰封，失去知覺——

  最難過的就是冬天，南方濕冷的天氣，讓陳唐感覺體內有毒蛇在撕咬他一樣，冰涼徹骨，卻又揮之不去。

  那些年他每晚都做噩夢，夢到一直巨大的毒蛇，冰冷的眸子無情，長長的蛇信似乎隨時都要吞噬他。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下去，直到，一個道士找到了他。

  傳了他一套功法，同時他每周都要泡兩次中藥湯。

  後來，他知道，自己從小中毒了。

  可是直到今天，19歲快要過完的時候，陳唐才知道，自己中的毒叫做九陰散！

  “九陰散隻有周家才有，方覺是華夏有名的用毒高手。”唐正道冷冷道，“唐川，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方覺的真實身份。”

  “必然是知道的。”

  林傾城忽然接過話題，“不然他從哪裏得到的九陰散！”

  “我——”唐川麵如死灰，“我——”

  他似乎無話可說。

  他沒想到，唐婉君的人為什麽能一下子調查出這麽多秘密之事。

  “還不承認嗎？”

  林傾城冷哼道，“方覺是周家的人，你和周乘風交好，所以周乘風給了你九陰散，想要你綁架婉君姐姐之後對其進行毒害？看來你和周家的關係很親密啊，九陰散這種世所罕見的毒藥都給了你？”

  “你知不知道九陰散是什麽？”

  “你知不知道咱們唐家有人深受其害？”

  “你知不知道祛除九陰散需要數十年的時間，這劇毒一旦沾染，就會附著在骨頭上。祛除毒藥的過程中，就好像在刮骨一樣，很痛的你知道嗎？”

  “……”

  林傾城說的很憤慨，她應該是想起了陳唐那些年受的苦。

  “我——”

  唐川癡癡呆呆地道，“我沒有……”

  “還嘴硬？”

  唐正道忽然大聲喝道，“一開始你說你不知道和靜寺，後來我們知道你不但知道和靜寺，還和這個寺廟很熟！你和周乘風很熟！你還擁有周家獨有的九陰散！”

  “唐川！”

  一直跪在地上的無雙忽然喊道，“你竟然用九陰散毒害我的父母！你這個禽獸！我要你殺了你！”

  無雙掙紮著想要過去打唐川，被唐吉命人拉住。

  客廳內無人說話。

  現在情勢有些明朗了。

  唐川和周乘風勾結，綁架無雙父母威脅她綁架唐婉君，然後用九陰賽毒害。因為他是和靜寺主持方覺禪師的弟子，所以可以自由支配和靜寺這樣一個偏僻的場所。

  但是——

  很多人心中還是有疑問。

  這些事，他唐川一個吊兒郎當的二世子能做得出來嗎？

  唐家人明明知道當初陳唐就是身中九陰散受盡折磨，唐川竟然鋌而走險？

  毒害唐婉君有什麽好處？

  自然是唐正山一脈上位了——

  可是，唐正山一脈想要下手，為何選了一個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的唐川？

  不解，十分不解，也十分不合理！

  “我——”

  唐川又道，“我隻是認識方覺禪師和周乘風，我沒有綁架婉君姑姑啊，我也沒用九陰散害人！”

  “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

  唐正道大聲斥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和靜寺主持方覺是你師傅，周乘風和你私交甚密，而此時婉君失蹤，正好被囚禁在和靜寺！你說這一些都和你無關？我看你滿口謊言，甚至可疑！”

  “你看看你這幾張和方覺、和周乘風談笑如風的照片，你還想狡辯嗎！”

  唐川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抬起頭來！”

  這時客廳裏忽然又響起一個清脆有力的聲音，“吱嘎吱嘎”搖椅前行的聲音響起，唐虎慢慢來到了唐川麵前，“我說，抬起頭來！”

  聲音如洪鍾，響徹唐家主客廳。

  唐川一個激靈，艱難抬起頭，看著唐虎。

  “告訴我！你姓什麽！”唐虎吼道，“你叫什麽！”

  “唐……唐川。”

  “告訴我，我是誰！”

  “唐……虎。”

  “看著我！”唐虎語氣越來越大，他盯著唐川，幾乎吼道，“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腿，你看看我額頭上這道疤！”

  “你摸摸我空空的褲腿！”

  唐虎忽然拉起唐川的手摸向了他的腿，“你能摸到一絲一毫的血肉嗎？告訴我！”

  唐川手一摸到唐虎的腿，就嚇得挪開。

  “你是唐家男兒，你知道我是唐虎！”唐虎吼道，“你知道我以前是誰嗎？我是一名特種兵，我立過11次特等功，9次一等功！現在呢！我雙腿廢了！”

  “誰做的？”

  “你身為唐家男兒，忘了周家這些年對唐家的打壓和報複嗎？”

  “你不會真的以為當年周家出手，就是因為你婉君姑姑悔婚吧！”

  “你看看我的腿！你看看陳唐，他和你一樣年紀，他體內也留著唐家的血液，他被周家折磨了十幾年！”

  “這些年周家狼子野心，你們不知道？”

  “你們怎麽還能心安理得得和周家的人相交甚好，勾肩搭背？”

  “嘩！”

  唐虎忽然卷起了褲腿。

  眾人險些驚呼，那雙腿——已經萎縮地如同老年人。

  “我，真是恨你們！”

  唐虎怒喝道，“我用我最驕傲的東西，守護了你們這麽多年！到頭來，你們竟然勾結外人，陷害同門！”

  “看著我！”

  唐虎怒吼出聲，聲威驚人。

  他這番刺激，字字珠璣，宛若驚雷一樣炸在了唐川腦門上。

  “啊啊——”

  唐川忽然大哭起來，然後跪倒在地，“咚咚咚”磕頭，“是我是我，是我綁架了無雙的父母，是我綁架了婉君姑姑，是我勾結了周乘風！我對不起唐虎舅舅，我——我隻是看三爺爺和兩位姑姑對陳唐那麽好心裏不平衡而已——”

  也許是被唐虎那殘廢的雙腿和激烈的言語刺激了，唐川竟然招了。

  “對不起對不起！”

  唐川不停磕頭，“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老黃！”

  唐正道忽然對著客廳外喊了一聲。

  穿著軍大衣的老頭老黃走了進來。

  唐正道繼續道：“殘害同門，依照唐家家規，怎麽處置！”

  老黃聽後淡淡道：“同門未死，斷四肢，逐出唐家；同門若死，以命抵命。”

  “行家法！”

  唐正道大手一揮，“唐川心生歹毒，勾結外人殘害長輩，斷四肢，逐出唐家！”

  這——

  眾人驚呼，想要說話，但是卻不敢說！

  因為唐川自己都承認了啊！

  “三叔開恩啊！”

  唐川的母親王月瑤撲倒在地，“唐川這孩子，他——他不懂事，求您開恩！”

  “他不懂事？”

  唐正道冷冷道，“他已經成年了，他在做很多事情之前，就應該學會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沒人再敢求情了。

  “大哥。”

  唐正道還是征求了一下唐川親爺爺唐正山的意見，“你——”

  唐正山直接道：“我沒他這個孫子！”

  倒是挺絕情的。

  唐正道大手一揮：“老黃，行家法！”

  穿著軍大衣的老黃臉色淡然地走到了唐川身邊，而後二話不說一腳踩了下去。

  “啊——”

  如同野獸受傷一樣淒厲的慘叫回蕩在主客廳內，“哢嚓”，左腿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唐川臉色猙獰，五官幾乎移位，他朝天無能狂喊，“疼——”

  老黃腳步一移，再次落腳一踩。

  “哢嚓”，右腿骨頭瞬間斷折。

  “啊——”

  這慘呼真是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

  唐川癱在地上，上一秒他還是公子哥，沒想到下一秒就要四肢殘廢，逐出唐家，成為乞丐。

  或許，乞丐不如。

  老黃蹲下，抓起了唐川的左胳膊。

  唐川頓時大驚，他再也忍不出了，仰頭大吼道：“爸爸，哥哥，救我！”

  老黃動作停了。

  眾人耳朵豎起來了。

  爸爸，哥哥，救我？

  什麽意思？

  唐川在絕望之際喊他爸唐如海，他哥唐雨的名字，是什麽意思？

  “我為你們做了這麽多事，你們就看著我去死嗎？”

  唐川再次嘶吼道，“我不想成為廢人，救救我——”

  “嘩”。

  在場左右人目光立刻看向唐雨和唐如海。

  誰都不是傻子。

  很多人早就猜到憑唐川草包一個，怎麽可能完成綁架唐婉君這樣難如登天的事。

  他百分之一萬隻是別人的槍。

  唐雨終於慌了，他心跳前所未有地快。他終於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聰明，隻要運營得當，唐家的產業早晚是他的。

  但是他覺得自己很傻。

  比如——

  他和很多人一樣都以為，他的弟弟唐川是一個草包、不學無術的二世子。

  然而，直到現在，他才赫然發現。

  唐川，他的好弟弟，竟然用了18年的時間給他挖坑。

  就如同眼前這場苦肉計，就如今天異常高調的弟弟。

  唐川從來都不是他唐雨的好弟弟、小跟班、助手，他從來都不是紈絝子弟啊——

  他甚至有可能唐川從未討厭過陳唐？

  唐雨的心瞬間沉入海底。

  這是唐婉君給自己設的局。

  而自己最看不起、最輕視的草包弟弟唐川，是捅自己最痛的那把刀。

  想到此處，唐雨冷汗直下——

  這還是個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