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李青雲還是回來了。

  如玉一直等在自己的院子裏，不緊不慢地搗著藥材，藥缽中傳出來陣陣富有節奏感的聲音。

  今晚的夜色很好，天上掛著一彎月牙，撒下的光足夠如玉處理簡單的藥材了。

  她的小院離李青雲家最近，自然能聽到隔壁的吵鬧聲。徐氏別看平時說起話來細聲細語的，生起氣來罵人時，卻是中氣十足。

  特別是罵自己的兒女，比如李青雲，再比如李雲朵。許是自己生的，罵起來肆無忌憚。

  如玉和盧氏都知道，罵人的徐氏才是她的真麵目，真性情，這就是個慣會裝的農家婦人。

  聽到這些罵，如玉才決定在院子裏搗藥，順便等李青雲，她知道李青雲一定會回來的，而且還會悄悄地跑到她的院子裏來喘口氣。

  或許應該說，是來尋求安慰的吧。

  所以，如玉沒讓鄭通關外院的大門，相信李青雲回來後會把大門關好的。

  果不其然，隔壁的罵聲小了後，李青雲便來了。

  他默默地來到如玉的籬笆門前，一推，門開了。

  如玉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夜色，早就看到這人了，撇了撇嘴，故作驚訝道：“你，咋這個時候來了？”

  李青雲坐在如玉對麵，垂頭喪氣道：“如玉，你聽到了吧？”

  如玉哼道：“那麽大的聲音，聾子才聽不到。”

  “我是不是很不孝啊。”李青雲苦惱地說，“我真的會娶了媳婦忘了娘嗎？”

  “那你覺得呢？”如玉可不會傻傻地說會與不會，這種自損題她不會做。

  如玉反問：“你覺得我是那種虐待婆婆的媳婦嗎？”

  李青雲想也沒想地搖頭，“你不是那樣的人，你頂多不理她罷了。”

  “那我為啥不理她？”如玉再問。

  李青雲道：“那，那定是我娘又獅子大開口了。”

  如玉笑了，“是啊，獅子大開口，我可不慣著。何況，我又不缺銀子，還能賺銀子，又不問你要錢花，更不可能問你娘要銀子，你說，我會阻止你孝順母親嗎？”

  李青雲再次搖頭，“你不會。”

  如玉道：“人都說有多大碗吃多少飯，別吃著碗裏看著鍋裏，做人要腳踏實地。我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你手裏有多少銀子，你想怎麽給就怎麽給，我不攔著，我也不指望你賺錢養家。但有一點，別摳我手裏的銀子給那個誰，我姓洛，哪怕嫁給你也姓洛。”

  李青雲鬱悶了，“我不是吃軟飯的！我能養家！”

  如玉笑了，對李青雲的回答還算滿意，也就沒再說尖銳的話，“所以嘍，你說你會不會娶了媳婦忘了娘？”

  李青雲抓抓頭，這話讓他怎麽回答呀，這根本就不是啥會或不會的事情。

  如玉接著說道：“是非曲直老天爺都看在眼裏，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不過，我看忠嬸兒這陣子有些飄，你可得把持住了。你還隻是

  小小的秀才，若是哪一天你成了進士，忠嬸兒還不讓送禮的人明碼標價？

  什麽東西是可以明碼標價的？人家現在提前給了你錢，你怎麽也得賣點東西給人家吧，可你現在有啥？賣的還不是未來。到時候人家讓你開個後門，再讓賣個官，賣個方便，好讓他們作奸犯科，用不了兩年，你就得賣項上人頭，甚至是滅門！”

  如玉將事情說得嚴重些，也是給李青雲一個提醒，那些個貪官汙吏，有相當大一部分就是這麽變壞的。

  李青雲聽進心裏去了，“所以我才想著早點成親，然後分家。到時候我再放出風去，讓那些送禮的人找我娘要好處吧，我跟她不一樣。”

  話題又轉回來了，如玉撇撇嘴，“我娘說了，今年年底我哥娶婆娘，明年正月裏我出嫁。你家裏人怎麽說？”

  李青雲摸出五兩碎銀子，一聲不吭地塞到如玉的手裏，歎道：“我娘給的。”

  如玉張著嘴，驚訝道：“別告訴我，這是你娘給你娶婆娘的銀子。我就值五兩銀子？哦，對了，彩禮呢？就這些？”

  一連幾問，李青雲的臉紅了，“我知道了，這事情我來解決。”

  如玉默默地收起了銀子，“我也知道了。還有半年的光景呢，不急，你……。”

  李青雲突然笑了，上前抓住如玉的手道：“你別擔心，我這兩年心眼長得飛快。不會做啥對不起你的事，也不會做對不起未來的事情。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留有遺憾。夜深了，別再磨藥了，早點歇了吧。”

  說完李青雲就走了，還很仔細地幫她把籬笆門合好。

  如玉歪著頭道：“雖說彩禮啥的都是虛的，但是，我也不想讓人說成倒貼。”

  她能聽出李青雲話裏的意思，那就是他會在這半年裏，努力賺夠給如玉的彩禮錢。

  但是如玉潛意識裏會覺得，李青雲的彩禮可能會招來一些麻煩。這兩年，李青雲每個月都往家裏送五百文，偶爾還會多給一些。再加上李雲朵的工錢也基本給了家裏，所以徐氏手裏其實是有銀子的。

  實際上李青雲在她家的生意裏也有一小部分股份，加起來也有不少了。可這些是瞞著徐氏的，若是拿出來給她做彩禮，那麽這部分銀錢的來曆就難以保密了呀。

  “難道就這麽便宜了忠嬸兒？”如玉不想，捏捏那五兩銀子，惱怒道：“既然你不給我臉麵，那我何必給你臉？”

  她打算找個機會再跟李青雲談談。

  如玉在百花村的生活既舒心又充實，自從那天晚上跟李青雲談過後，李青雲便對如玉要開花箋鋪子的生意特別上心。

  他這個人愛丹青，往往了了數筆便能勾勒出一副意趣盎然的圖畫。

  如玉便讓他用各種花草調出來的汁液為染料作畫，她也知道了李青雲的打算，雖說他的東家是如玉，但這份心意還是很讓

  如玉欣賞的。

  兩人有心製作花箋，眼下又是花開最盛的時候，做出來的花箋自然是極好的。

  如玉便在李青雲工錢之外，又給了他一成股，這家花箋鋪子算是他們二人合力經營的了。

  洛如山和柳絮兒成親之前該走的程序也慢慢地走了起來，如玉在府城的生意也沒受到任何影響，她的警惕心也漸漸鬆了。

  仿佛臨州府內針對洛如山的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大家該幹啥幹啥，但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