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漢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臉上的褶子好像又多了那麽幾條，“你先說說今天是咋回事吧。”

  如玉心說，這是情報交換嗎？她這邊除了暫時不讓盧家莊的人知道她小舅舅就是新上任的縣太爺外，似乎沒有什麽是不可以對人言的。

  想到要讓盧氏族長心甘情願地寫除族文書，如玉道：“師父，不知方二爺他們認識秀水鎮有名望的鄉紳嗎？我想請他們做個見證，但又不想讓人知道是我這邊請的他們。”

  “說說看。”章老漢挑眉，坐在竹椅上敲了敲旱煙袋，他現在的行為越來越像農家老漢了。

  如玉便將今天在盧家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很發愁地說：“要是讓盧家莊的人知道我小舅舅就是縣太爺的話，還不知鬧出什麽笑話呢。朝廷講究孝道，宗族，可我們不能讓那族長白白地牽累了。

  孝，還有愚孝之說呢。宗族呢？要是讓那貪得無厭的老族長沾上，那就沒個好。或許我小舅舅的官兒也會被他們拉下馬來。我想給我外祖父他們討個公道。你說，這樣的族人，我小舅舅有義務養著他們嗎？”

  章老漢諷刺地笑了笑，“養著他們才是蠢。老漢覺得盧宗書是個人物，不然也娶不到侍郎家的嫡小姐。別看王侍郎隻是個吏部侍郎，吏部尚書的位子遲早是他的。王家在京城也不能小看了，王家沒分家之前也是個大家族，族內出息的人不少。”

  如玉接話說：“所以說啊，得在盧家莊的人還不知道我小舅舅就是縣太爺之前，讓他們主動把我小舅舅除族。最好是從我外祖父那一輩開始算起，這樣就影響不到我小舅舅的仕途。

  今天，我聽老族長一開始還跟我小舅舅說這說那。我娘出現後他就不認我小舅舅了，說我小舅舅是假的，說我外祖父一家早就除族了。

  可見他為了霸占我外祖家的財物，是早就想除了他們的族了。但這不能是嘴上說說的，我想要個正兒八經的除族文書，以後若是有人拿這事做文章的話，我小舅舅也不會被動。”

  章老漢哼哼兩聲，問：“盧宗書是個什麽想法？你一個胖丫頭，人家除族一事，還輪不到你出頭。”

  如玉摸摸鼻子，嘟囔道：“我知道我管得寬了，可我也是為了永絕後患。我看我小舅舅也有這個想法。”

  章老漢搖頭，“你這丫頭別看平時挺良善的，上了脾氣，那是六親不認。你呀，說小了是個記仇的丫頭，說大了是個沒規矩不受約束的，你這心裏，沒有半點家族觀念。”

  如玉噘嘴，不想說話。

  她哪有那麽壞呀，記仇啥的她不過是不想被人欺負罷了。至於家族觀念，嘿嘿，這還真沒有。

  現代人有家族觀念的沒幾個，讓她認同那些為了家族大義而犧牲自己的觀點，那是不可能的。

  人生就隻有一次，不為自

  己打算，不為自己而活，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我活著，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自己不枉來這世上一遭。”如玉看章老漢那蔑視的眼神，來氣了，哼道，“誰又能為誰活一生？為別人而活的人生，有啥意義？”

  章老漢臉麵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妖言惑眾，這話以後萬萬不可對人言！”

  如玉低頭，她就知道這個萬惡的封建社會有太多無奈。像那些生來為奴為婢的，在主子的眼裏，他們的人生不就是為了主子而活的嗎？

  “行了，這事兒你明兒個跟方二爺說說。讓他跟盧宗書好好談談，他應該有法子讓你外祖父一家順利除族，另立一脈。保證不讓盧宗書有半點影響。”章老漢不耐煩地說，似乎想起了什麽不順心的事，使勁吸了吸旱煙袋。

  如玉其實最討厭抽煙的人，但這會兒她忍下了，很乖順地說：“那就有勞師父了。不過，師父，趁著我小舅舅還在堂屋，你跟我說說他在京城裏的事吧。”

  章老漢也樂得轉移話題，“這話說來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如玉嘿嘿笑道。

  章老漢話到嘴邊又突然問道：“你若是答應幫我問盧宗書幾個我想知道的問題，我就說給你聽。”

  如玉翻了個白眼，哼道：“您老怎麽跟方二爺一樣啊。”

  說歸說，手上的工作越發麻利了，將打好的蛋清跟蛋黃等物混在模具裏，晃勻了。然後扔給福寶，讓他放進土窯裏慢慢烤。

  這才點頭應下章老漢的要求，“問，我肯定會幫著師父問的。誰讓你是我的師父呢，想來不會害我。就怕，我問了這話，你和我小舅舅之間會鬧出不必要的矛盾來。我小舅舅現在畢竟是句月縣的縣令啊。”

  章老漢道：“無妨，盧宗書不是一般人。”

  如玉撇撇嘴，“既然如此，那師父你要問什麽？”

  “我先來說說老夫知道的吧。”章老漢又抽了口旱煙袋，慢慢道來。

  這話說起來確實有些長，而盧宗書的進京之路在如玉看來，也確實倒黴了些。

  盧宗書一個人離開蜀地，在路上也吃了不少苦頭，快到京城時帶的盤纏也花了大半兒。好在路上也結識了幾個同樣進京趕考的讀書人，打聽到了一個可以為書店抄書的工作。

  幾人懷著無比憧憬的心情往京城趕，眼看著離京城還有幾裏地的時候偶遇了一場災難，然後這幾個書生就被殃及了池魚。

  一隊蒙麵匪徒剛搶了一隊大戶人家的馬車準備跑路，碰到盧宗書幾人，然後他們就被滅了口。

  盧宗書被一個善使棍子的匪徒敲在頭上暈死過去，其他人沒它這麽好命，當場被其他拿刀的匪徒抹了脖子。

  最要命的是，這時候天也黑了。就算是個正常人在這樣的天氣下也能凍個半死，何況還是受了重傷的人。北方的春天，晚上還是很冷的

  。

  要不是王詩琳的馬車恰巧路過這裏，盧宗書這條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就這樣，王詩琳救了盧宗書。確切地說，翻遍這裏所有倒地的人，王詩琳的護衛隻找到這麽一個還有一口氣的，那就是盧宗書。

  王詩琳是王家大小姐，她從莊子上著急回府是為了看望突發重病的母親。也正是因為她是侍郎府上的小姐，家裏人早早地在城門前等著他們，他們才能在天黑之後進了城。

  也正因為王詩琳的母親突發疾病，府裏請了京城名醫，才順手救了盧宗書。

  但侍郎府上的人卻都覺得是盧宗書帶來了福氣，他醒了後，王詩琳的母親也轉危為安，這幾年身體越發康健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