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說說，到底何為國？”

  此時，聽到荀攸有答案，不管是荀彧還是在場的其他荀氏族人，都對這個問題充滿了好奇。

  “我的那位好友說，所謂的國，不是一個朝代，也不是一塊地域，而是一種信仰，百姓們的信仰！”

  頓了頓，荀攸繼續開口道：“自從光武皇帝光複大漢以來，天下被世家們所占據，朝廷的恩威全被世家所領，百姓們甚至都感覺不到朝廷威儀的存在，你覺得這樣的國，真的還能長久存在下去麽？甚至是，就算是我們將曹孟德搬到了，這大漢，真的就能太平了麽？”

  說到這裏，荀攸輕輕搖了搖頭：“不是的，哪怕沒有曹操，也會有張操，趙操，會站出來挾天子以令諸侯！自從近百年以來，先是十常侍弄權，隨後又是何太後專權，再是董卓霸京師，現在又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我覺得，大漢氣數已盡，不久亦！”

  說著，荀攸還深深歎了口氣。

  他所寫的奇策十二計，其實完全可以助曹操掃平天下，攘除奸佞。

  但是之所以一直沒有讓外人知曉，就是因為，他見識到了當初徐州百姓的慘狀，見識到了董承，馬騰這樣忠臣的下場。

  所以在他看來，整個大漢如今最大的奸臣，不是天下時間，不是孫權吳涼，而是曹操！

  最少再荀攸看來，人家吳涼要謀反，那也是正大光明的，直接扯起大旗就開幹。

  而曹操幹了什麽？

  他挾天子以令諸侯，做什麽事情都以天子的名義，但是實際上卻是在為他自己謀取福利，簡直就是虛偽至極！

  而荀攸之所以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脫離曹操，就是因為，如今的荀家，已經與曹操綁在了一起。

  他知道曹操是奸臣，但是他更知道，整個天下，什麽孫權，什麽劉備，什麽袁紹袁術，都不過是塚中枯骨而已，沒有任何本事。

  但現在，卻突然冒出了個吳涼，震驚了整個天下。

  對於荀攸來說，如今曹操手下精兵數十萬，而天子手下一兵一卒都沒有，一旦曹操狼子野心暴露的時候，就是大漢傾覆的時候。

  用著大漢的力量，去傾覆大漢，這樣的曹操，荀攸真的可以說是對他已經寒心到了極點。

  “公達...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此時的荀彧卻是徹底愣住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這個侄子，竟然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大漢存在上千年，怎麽可能說氣數盡了就盡了？

  “叔叔，你知道嗎？我們大漢如今征兵，要麽是直接下鄉強行抓壯丁入伍，要麽就是攻下城池的奴隸，充作士卒，所以我們的兵越打越少，一直得不到補充。”

  頓了頓，荀攸繼續開口道：“可是你知道如今遼東征兵是怎麽樣的嗎？千家萬戶的老百姓，主動將自己的兒子，丈夫，送去軍營，而且許多人甚至因為當不了兵，去賄賂兵營的校尉，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什麽？”

  聽到這裏，荀彧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叔叔，這意味著，那遼東不管打多少次敗仗，不管死了多少人，他們都有源源不斷的兵員可以補充，都有源源不斷的後備力量，可我們大漢呢？如今十室九空，讓誰來當兵，無疑是要了全家人的命一樣，一旦外地來犯，讓那些自私自利的世家們出兵，你覺得可能嗎？”

  荀攸對著荀彧反問道。

  “唉，公達，此話不可再說，你今天說的，我就當做是沒聽到！”

  此時的荀彧聽完荀攸的話之後，頓時感覺心亂如麻。

  在他心裏，他們荀家源起大漢，所以他盡管知道如今大漢已經名存實亡了，但是他還是希望能盡自己最後一份忠誠。

  所以才一直幫助曹操。

  可現在，荀攸這話卻無疑在他胸口上狠狠的插了一刀。

  正如荀攸所言，如今整個大漢，什麽賦稅，田稅，人頭稅，更是層出不窮，每次曹操缺錢的時候，都會下來征收賦稅。

  可是如今大漢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手裏哪兒還有錢交稅？

  況且大漢如今的田地，大部分都在世家手裏掌握著，每年百姓的收成，最少有一大半都進了世家的口袋裏。

  這樣長此下去，世家們被越養越肥，而百姓們，餓死者甚多，還要麵臨朝廷的各種稅。

  這樣下去，他們真的還有活路麽？

  可是，一旦百姓們死了，那這個國，真的還叫國麽？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傳，違令者，逐出荀家！”

  此時的荀彧對著一眾人擺了擺手，心裏滿是煩悶。

  “我等告辭...”

  幾個荀家小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神色複雜的看了看荀攸，轉頭走了出去。

  隻是所有人現在都有些恍然大悟了，曾經的荀攸是何等耀眼？

  哪怕就是之前曹操的謀主郭嘉，許多事情都會跟荀攸商議，可是最近兩年時間裏，荀攸卻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對曹操提出的建議，也是越來越少了。

  哪怕是之前的官渡大戰，曹操親自去請荀攸出手，對方也沒有拿出什麽好計策來。

  但是，荀攸真的是江郎才盡了嗎？

  怎麽可能！

  他手裏的奇策十二計，目前都還沒有現世呢，怎麽可能是江郎才盡，想不出辦法？

  唯一的可能就是，荀攸對曹操寒心了，不肯再對曹操出謀劃策了而已！

  待到荀家一眾人走了之後，荀彧緩緩回過頭，看向了荀攸：“公達，大漢讓我荀家從一個弱小的家族，走向了如今的強盛，我實在不想忘恩負義啊！”

  “叔叔，我們荀家如今的一切，是我所有荀氏子弟拚命掙來的，不是大漢給的！況且，如今我們輔佐的，不是大漢，而是曹操啊！曹操現在心裏是什麽想法，叔父您難道真心不知嗎？

  此時的荀攸一臉憤恨：“而且，不就是一份家業而已，對於我荀攸來說，可有可無，隻要叔叔您一句話，我們直接將這諾大的家產直接還給朝廷又有何妨？”

  頓了頓，荀攸繼續開口道：“我隻是，不想再上街的時候，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漢賊，不想再被人說是助紂為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