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夏昕啊？”夏菲赤著腳，蒼白著臉色，披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靠在病床邊上，神色淡定地問：“你有沒有聽劉阿姨的話？”

  “有！姐姐，我好想你！我最近上幼兒園，老師都教我們做小飛船哦！我會做小飛船哦！”夏昕清清脆脆的聲音開心地響了起來。

  夏菲突然一笑，眼淚滾落下來，有點心疼地說：“夏昕，姐姐對不起你，因為要幹活賺錢，所以沒有辦法回去看你……可是你要知道哦，姐姐真的好愛好愛你……”

  “姐姐辛苦了，夏昕好聽話！劉阿姨很疼我，你放心哦！我給你留了你喜歡吃的紅棗糖糖，你回來了，我就剝給你吃……”夏昕的話說到最後，突然沒有聲音了，有點抽泣聲……

  夏菲一愣，輕輕地叫：“夏昕？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

  夏昕連忙抱著大大的電話機，邊擦著眼淚邊哭著說：“沒有……姐姐，我隻是好想你……我昨晚夢到媽媽了……”

  夏菲嘖的一聲，擦幹眼淚，才深吸了一口氣，才心疼罵著說：“瞎說！你都沒有見過媽媽，你那裏夢到媽媽……”

  “我夢到媽媽了，我夢到媽媽長得和姐姐一模一樣……”夏昕突然放聲哭了起來……

  夏菲拿著手機，靠在床邊，頭往後靠，仰起頭，眼淚顆顆地滾落……“夏昕，姐姐不在的時候，你要勇敢一點，姐姐很快就能賺到好多好多錢了，到時候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姐姐天天牽著你的手，送你上學……”

  “嗯嗯嗯……”夏昕放聲哭了起來……“姐姐加油……”

  夏菲奔潰落淚地掛了電話，卷起身子，放聲痛哭起來……

  韓毅文守在一旁，無奈地看著她，無奈地歎了口氣，緩步地走上前，蹲下身子，輕輕地抱著夏菲，臉微貼在她的發絲間，無奈地說：“別哭……勇敢一點……”

  “這跟勇敢一點關係都沒有！！”夏菲放聲大哭起來，眼淚沿著臉上滾落至脖子間，對著韓毅文大叫：“像你這種人，怎麽能明白我們這種窮人的心情？我們永遠都不敢把口袋裏最後一個饅頭吃掉，因為怕明天餓了，沒有飯吃！！你永遠都不會明白，十二點睡覺，淩晨三點起來送牛奶，到底有多累！整個世界幽黑一片，冰天雪地，隻有你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孤單地往前走！靠的就是心裏那點信念！！我剛剛被好朋友害了，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上了床，第二天家裏被燒成灰燼！！我和弟弟流離失所！幸好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善良的阿姨收留了我弟弟，你知道我一個人開開心心地笑的時候，我的心裏有多苦嗎？我的弟弟，他才三歲，他就已經知道要忍耐這種分離！！我們什麽也沒有想，就想著賺點錢，給自己一個小家！每天能吃飽飯，那樣就夠了！！可是你告訴我，我懷孕了……我懷孕了……本來我們姐弟已經夠苦了，我怎麽養活肚子裏的寶寶？你告訴我，我怎麽養活？”

  夏菲說到激動處，發瘋地拿著手機拍打著牆麵，再次放聲痛哭起來……“誰來救救我啊……到底誰來救救我啊……我該怎麽辦啊？”

  韓毅文環抱緊夏菲，心疼地說：“夏菲，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不管你需要什麽，我都會幫你的！！”

  夏菲突然一陣冷笑地看著韓毅文，將他一下子推開來，咬緊牙根，任由淚水滾落，卻憤恨地問：“你怎麽幫我？你要養活我和弟弟一輩子嗎？我是你的什麽人？你憑什麽要這樣幫我？我知道你可憐我和弟弟！可是我比任何人都清醒，你不可能一輩子都會幫我！！每個人活著，自己呼的那口氣，吸的那口氣，都是自己的！！那麽就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那你想怎樣負責你今後的人生？”韓毅文心疼地看著她問。

  夏菲的眼淚再次滾落下來，咬緊下唇，頭一仰，堅決地說：“我不要那個孩子！！我不要！！”

  韓毅文淡淡地問她：“你想清楚了嗎？確定不要嗎？我是個醫生，無權對你作出任何選擇！隻是你確定想清楚了嗎？”

  夏菲按緊肚子，蒼白著臉色，一咬下唇，無奈落淚地說：“想清楚了！！”

  韓毅文深深地看著她……

  Ｂ超室。

  婦產科醫生邊拿著測孕儀在夏菲的肚皮輕輕地按劃著，邊指著電腦屏幕中的圖片，微笑地解釋說：“這寶寶生命力好強勁！媽媽受了這麽大的傷害，依然心跳得砰砰響……你看看，這一縮一脹的，就是寶寶的那顆心……”

  夏菲躺在病床上，咬緊牙根麵無表情地看著電腦屏幕中的那團光影在一脹一縮，心髒的聲音通過微形喇叭砰砰砰地跳，她強喘著氣息，依然一片冷靜……

  “孩子已經將近三周了……”醫生微笑地對著夏菲說……

  夏菲麵無表情地說：“我不管它有多大，我不喜歡它，我不要它！”

  女醫生一愣，抬起頭看著陪在身邊的韓毅文……

  韓毅文也隻是抱肩，靠在牆上，看著夏菲……

  夏菲的心髒緊緊地扭成一團，可她卻出奇冷靜地說：“我不要它！！我什麽時候能做掉它？！我要趕快做掉它！我要賺錢！！我現在有一個機會要賺錢！！”

  女醫生再安靜地看了一眼韓毅文，才勉強地笑著將驗孕儀放好，再用紙巾為她擦著肚皮，邊擦邊說：“如果要把孩子打掉，起碼要等到四十天！現在打掉，會有危險！”

  “好！那我四十天再來！我天天數日子！”夏菲繼續冷臉地說完，便一下子坐起床，雙手插著衫袋，往外走……

  韓毅文沉默地跟在她背後，看著她一個人穿著粉藍色的病房服，趿著拖鞋，步伐沉重痛苦地往前走……孤單的一個人，抱著一種誰也沒有辦法理解的心情，沿著長長的白色回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