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那是絕望的怒吼，希望破滅比原本沒有希望更絕望。

  “它太強了。”亞當認真地回答。

  “太強了?”

  看著樹下那隻剔著牙麵對著那個男人的獨狼，明明是狼很忌憚你好不好。

  “求求你救救我！”

  但很快男孩就意識到怒吼他人求救是行不通的，就苦苦哀求起來。

  而那隻獨狼則是對著亞當嗷嗷叫起來，害怕與威脅之意很明顯。

  害怕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畢竟這是成年人的身形。

  威脅是它也不吃素的，打起來誰死都不一定。

  但亞當並不理它，它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那個成年人為什麽不關心這隻人類幼崽，但這就是它理想的結果，這就夠了。

  一切思考等吃飽了再想。

  再次露出猙獰的獠牙，獨狼眼睛盯著樹上的人類幼崽，放著殘忍的凶光。

  “你不能這樣做，快救救我！”

  看著那個人真的要走了，小漢姆急了。

  “救救我吧，我會報答你的！”

  小漢姆完全想不到為什麽會有人那麽自私，這和他受到獵人父親的教導完全不一樣。

  山裏遇見有困難的同伴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但亞當還是搖搖頭。

  “那隻獨狼那麽凶殘。”

  “打起來受傷怎麽辦?”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又不認識你！”

  他的理由好強大，沒有太多社會經驗的小漢姆竟然無法反駁。

  “可是……啊！”

  一個不注意獨狼跳了起來，攀爬兩下，差點兒捉到小漢姆的腳。雖然再次將獨狼捅了下去，但小漢姆心理已經涼了半截。

  這一下過後，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

  更大的沙沙聲從樹林哪裏傳來。

  “還有人！”

  “還有救！”

  然後更大的絕望籠罩著這個小小的身軀，讓他承受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絕望。

  走出樹林的不是人類，而是牛頭人。六隻牛頭人驅趕這十二匹馬十二輛車緩緩前行。

  完了，那不是救命的人，那是比獨狼還可怕十倍的人類死敵！

  “沒救了！”

  “真的沒救了！”

  ……

  商隊緩緩駛過，小漢姆的生存希望也駛過。

  小漢姆突然打了個冷顫，那是生命對死亡的本能恐懼。

  他明白了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他有預感要是那些人不救他，他會死。死得很慘，也很明白，一點一點被吞進狼肚子裏。

  抱著最後一丁點應該有的或者不該有的希望，哭著腔呐喊道。

  “牛頭人大叔，快救救我！”

  “牛頭人大叔，求求你們了快救救我！”

  突然他仿佛被光明神祝福，他好像看到了奇跡。

  一個牛頭人居然真的脫離了隊伍，大步走了過來。

  “放開那個男孩！”

  這是小漢姆聽到過最動聽的話，他發誓。雖然是惡魔對他說的。

  ……

  一拳，就一拳，強壯的牛頭人就將那隻圍困了小漢姆良久，差點將他殺死的獨狼給打飛了。

  當然緊張到極點的小漢姆沒有發現其實在牛頭人走過來的時候，獨狼已經想要退縮了。隻是被牛頭人眼睛一瞪，好似被施展了什麽狂暴魔法一樣，忘記了生命本能的恐懼，毫不畏懼地向牛頭人衝過來。瘋狂抓傷咬傷了牛頭人伸過來的手臂，接著才被一拳重重打飛，打死。

  ……

  獨狼的血腥屍體隨意丟在馬車的貨物上，而小漢姆也不嫌棄，反而坐在旁邊。

  此時他正在小心翼翼地為那個救了他的牛頭人處理手臂的傷口，綁繃帶止血。

  小漢姆從沒有想過，牛頭人也是這麽溫柔的，那麽善良的。這和光明神典記載的邪惡惡魔完全不一樣，他的三觀被顛覆了。

  而那個剛開始拒絕救他的男人還願意帶他出去森林。

  他像是做夢一樣。

  對了，那個男人居然自稱是惡魔，明明看起來就是人類，好奇怪。

  看出他們雖然是惡魔和人類的奇怪組合，那個人類還那麽無情，但實質上也不是什麽壞人。

  小漢姆從開始的畏畏縮縮到現在的大膽了一些。

  “能問你個問題嗎？”小男孩有些緊張。

  “算了我不問了。”還沒等亞當回應他就急忙改口。

  “你是想問為什麽剛剛開始時會拒絕救你嗎？”

  小漢姆偷偷咽了咽口水，不敢說話。

  看出了男孩的不安，亞當安慰道。

  “放心，我沒有不高興，或者說你的問題很好，我很願意回答。”

  這下小漢姆更加不安了，眼前的救命恩人越來越奇怪了。

  被人戳到心靈傷口居然沒有不高興，甚至有點笑容。

  該不會真是什麽恐怖而邪惡的惡魔吧！

  特殊的癖好?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需要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有問題嗎?”

  看著那個人認真地樣子，小漢姆不敢拒絕。

  “你問吧，我沒問題！”

  硬著頭皮的樣子像隻麵對著貓的倔強老鼠。

  “你獲救了，你和你父親是不是很開心?”

  小漢姆想都沒想就回答是的，獲救肯定開心。

  “你受傷了，你父親是不是很傷心?”

  “是的。”小漢姆回答得很肯定，他父親很很愛他。

  “那你父親受傷了，你是不是也很傷心?”

  “是的。”依然很肯定，他也很愛他父親。

  “那麽牛頭人受傷了，他的牛頭人孩子是不是很傷心?”

  “是的啊！”單純的小漢姆本能回答，有些不明白那個人怎麽老是問這些很正常的事，這些不用問就知道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不救你。”

  聽到這裏小男孩有些懂了，但又好像什麽也沒懂。

  沒有給小漢姆反應時間，亞當就放出大招，轟炸。

  “最後一個問題，人類和惡魔是不是敵人?”

  心虛地望了眼手臂還綁著繃帶，英勇救了自己的牛頭人，見它沒看向這裏，小漢姆才有勇氣回答。

  雖然剛剛牛頭人救了自己，但小漢姆不能昧著良心與常識亂說，隻能硬著頭皮應到。

  “是的。”

  這時小漢姆透過樹林裏溫順的陽光看見那個男人笑了笑，那是有些嘲諷與詭異的笑容。

  “所以說為什麽要讓自己的孩子傷心，去討好仇人家的孩子開心?”

  宛如一道閃電劈中，小漢姆說不出一句話，徹底愣住了。

  “記住了，誰都是有牽掛的人，包含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