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在矛盾的苦惱中徘徊
作者:扶桑太守      更新:2021-04-28 19:53      字數:2667
  蕭太後並不理他,仍然眼望著遠處,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其實我也想通了,死或者不死,結果是全都一樣的,大遼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就算是拚著一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隻想要到永安陵去和亡夫見上一麵,然後孤自一人,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再也不見他人之麵,在下剩的殘生裏,與先夫的亡魂為伴,再也不問那些凡俗世事。”

  張夢陽聽她說到此處,心頭上頓時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淒清與蒼涼,但他隨即振作了起來,張口表忠心道:“微臣願意相伴在太後左右,一生一世地照顧服侍於你。”

  蕭太後啐了他一口道:“在我的後半生裏,不光是俗事不問,就連俗人也不想再見一個,哪裏用得著你來服侍了?就是鶯珠和三保他們,我也都不想再見,何況是你!

  從鴛鴦泊南來的路上,我一直都想要擺脫他們,可由於他們把我看得甚緊,我一直都沒有尋到機會。還好,我們先是碰上了那個和你長相如出一撤的杯魯,後又碰上了想要與他為難的什麽黑白教裏的人物。

  為了向我們迫問杯魯的下落,黑白教的那幫人用奸計擒住了我們大夥兒,沒想到又陰差陽錯地引來了大批金兵到此,更沒有想到,你和杯魯那廝竟又同時現身在天開寺中。

  這一通混亂下來,我們竟又被金軍中的婆盧火在那天夜裏給押解去了燕京。也就是那天夜裏,在去往燕京的路上,終於被我尋了個間隙給逃了出來。”

  張夢陽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麽,太後怎麽又會出現在天開寺裏呢?”

  蕭太後道:“天開寺是承載著大遼曆代先皇的香火之地,我去那裏,也不過是想向佛陀還一些未了的心願。可巧又無意中聽到了你和杯魯之間的說話,後又看到他下手打昏了你。”

  “這可真是天緣湊巧了,如果不是被太後撞見,那我的結果如何,可真的是難以預料了。”

  “當時我便想出麵救你,可又擔心自己的這點微末功夫,真的想要救人的話,未必能夠濟事,隻能一路悄悄跟隨著他,想要在途中尋一個可以隱身之處,給其出其不意的一擊,或許能夠刺得傷他。”

  張夢陽笑道:“這可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那杯魯自以為得計,哪想得到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太後的掌控之中。”

  蕭太後冷哼一聲,道:“我可不是什麽黃雀,可喻之為黃雀者,你不也都見到過了麽?”

  張夢陽瞪大了眼睛道:“太後說得是那個醜八怪?”

  “醜不醜的,我哪裏知道,隻是那人的身手,委實是令人可驚可怖。那人既然出手救他,自然也是金人當中的一員猛將了。難怪他們金人能得天下,軍中果然是什麽樣的人才都有。”

  張夢陽道:“太後有所不知,這個救他之人,並非是金軍中的戰將,而是跟他的難以了結的一段風流公案密切相關。你命我一劍把他殺了的時候,驟然現身出手將他搶去的,正是那個黑白教的教主。”

  “哦,這個黑白教,跟他們金人難道也有瓜葛麽?”

  “黑白教跟金人倒沒什麽瓜葛,隻是這個教主跟杯魯本人,倒是瓜葛不小。太後你猜猜,他和這位教主之間有些什麽瓜葛?”

  蕭太後白了她一眼,把目光轉到了別處,並不搭理他。

  張夢陽嘿嘿一笑,說:“這位黑白教主,長得那是一個奇醜無比,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甚至一頭母豬跟她相比都算是漂亮的。更好笑的是,就是這麽一個醜八怪,她……她居然懷了杯魯的孩子!”

  蕭太後聽他這麽說,心中大是好奇,實不知杯魯那樣的人物,雖說行止不端,說話也偶爾道三不著兩的,可怎麽說也算得是一表人才,且又身份不凡,怎麽會讓一個比母豬還醜的黑白教主懷上他的孩子?

  可心中雖說好奇,但她也不願開口向張夢陽詢問,隻得把心頭上的這份好奇強行按捺下去,冷起臉色來對他說道:

  “你少要給我嬉皮笑臉的,我給你說了這麽一大通話,就是想要告訴你,我生是先夫的人,死是先夫的鬼,既然已經國破家亡,我已經是定意要在先夫的陵寢之旁了此殘生的了,不欲任何人前來打擾。所以,你還自認為是我的臣子的話,就遠遠地離開我,這一生之中,我是再不想見任何人之麵了。”

  張夢陽聽她說“生是先夫的人,死是先夫的鬼”,心頭上立時便湧起一團老大的醋意,心想:“你那先夫再好,你嫁他之時也都已是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了,能好到哪兒去?”

  張夢陽按捺住心頭的酸楚,口氣堅決地說道:“太後這麽說,那是想要趕我走了,可是君臣名分既定,那是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也更改不了的。太後想要一個人隱居在先皇的山陵之旁,讓我這個做臣子的豈能放心得下?微臣鬥膽請求太後,允許微臣一生侍駕於太後的左右,護佑太後的安危,以全微臣對太後的一番拳拳忠誠之念。”

  蕭太後冷笑道:“談什麽君臣之義,說什麽赤誠之心,想要一生侍駕於我的左右,難道你的心中能放得下鶯珠麽?”

  這句話剛一出口,蕭太後登時便覺不妥,因為這句話給人聽在耳中,怎麽聽都會覺得有一種情人間的爭風吃醋的味道含在裏邊,既不像是一個太後對臣下的質詢,更不像是一個姨娘麵對外甥女的情郎該有的心態。

  隻聽張夢陽依舊直挺挺地跪在那裏說道:“鶯珠我是舍不得的,太後也是我舍不得的,你兩個於我而言,都是我心中的摯愛,太後難道果真不明白麽?”

  “大膽!”蕭太後嬌斥一聲,抬起手來果斷地抽了他一個嘴巴,說道:“再敢跟我沒大沒小的胡言亂語,看我敢不敢一下削了你的腦袋。”

  張夢陽的心中本來就覺得委屈,現在再次被她甩手抽了個嘴巴,淚水頓時在眼眶中盈滿,隨即又順著臉頰滾落而下,口中哽咽著說道:“太後要打,就盡管打死我吧,我對太後的忠心,天日可鑒!”

  蕭太後冷哼了一聲道:“你既這麽說,那我說過的任何話,你都自是肯聽的了!”

  張夢陽抬起袖子來擦了把眼淚,斬釘截鐵地說:“那是當然,就算太後令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會連眉毛都毫不皺一下,就是太後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盡辦法兒地給你摘。”

  本來聽他說“上刀山下油鍋”什麽的,蕭太後還不覺得如何,可聽了他的最後一句,立即便秀眉緊蹙,芳心深處又再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在偷偷地占自己便宜。

  其實,在蕭太後的內心深處,對張夢陽本已經是頗多好感的,雖然她時常地提醒自己這個人是鶯珠的情郎,但她卻又無法徹底地忍下心來,在深心裏疏遠他,厭棄他。

  在鴛鴦泊的許多時日裏,每當看到或者想到張夢陽其人,她都會在這種矛盾的苦惱中,迷茫徘徊不定,直到金兵襲破了她的鴛鴦泊大營,藏匿在她深心之處的複國中興之夢徹底無望,她自覺無顏見大遼列代先皇於地下,更覺得愧對崩逝已久的先夫天錫皇帝耶律淳的在天之靈。

  在這樣的傷痛中,蕭太後心灰意冷,覺得世間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煙雲,殊不值得留戀。同時她也覺得自己心中對張夢陽的那一縷朦朦朧朧的情愫,既談不上什麽光明正大,更是對先夫天錫皇帝耶律淳的一種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