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何去何從
作者:扶桑太守      更新:2020-09-10 00:51      字數:2610
  群盜們相互之間又取笑了一回,過了一通嘴隱,才逐漸地把這個話題撂下。

  隻聽方天和說道:“諸位兄弟,方今成大事者不僅要上得刀山,下得火海,也要能在趨利避害之時耐得住苦悶和寂寞。我深知弟兄們大都是行走江湖之人,過慣了閑散日子,在這荒山間無所事事地等待,也實在是覺得憋屈。

  這回在天開寺沒有做成大事,所麵臨的凶險,實比遂心地殺了童貫那老兒更加險惡百倍。你想,殺了童貫,朝廷中自會有人取代他,不管是朝廷還是取代他之人,或許會虛張聲勢地對我們大肆搜捕一番,時之一長沒有結果的話,便也不了了之了。

  可如今那童貫僥幸活著回去,受了我們那麽大的一番折辱,他豈會善罷甘休?必然會窮思報複之計,分派爪牙齊出,在路府州縣尤其是宋遼關卡遍布羅網。

  我們會中的兄弟,盡多英雄好漢,自不會對他的那些爪牙有所畏懼。但我們諸弟兄都具身手,皆是有用之身,實在犯不上與那些爪牙們爭一日之短長,造成那不必要的傷亡。

  我們之所以要在北國的山川大澤間分散開來,有的往東,有的往西,有的往南,有的往北,也是為了以防萬一,避免一網成擒,不得已而為之。咱們紅香會之能有今日的興旺,豈是容易得來的?犯不著為了對抗那些爪牙們而消耗咱們的有用之身。在兩天之前,我便把這層意思給大夥兒說過了。

  去往宋境的各關卡這幾日稽查嚴密,童貫那廝必以為我們會很快退往山西,不會在北國久待。但我們偏偏要在這北國多住些日子,等他放鬆了警惕再回中原,也就容易得多了。”

  潘虎甕聲甕氣地說:“老大,兩天前你還說大遼跟大宋聯了手啦,要是大遼也鐵了心跟咱們為難起來,這北國豈不是也沒咱們的立腳之處了?”

  方天和道:“在天開寺裏,大遼和大宋的確有些聯手的跡象。但童貫受了如此羞辱,抓不著我們弟兄,必然會遷怒於大遼,為了他那張值錢的臉麵,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在調兵遣將地要與大遼幹仗了,哈哈哈……”

  老馬的聲音說道:“大頭領,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徑去投靠了大遼,借助大遼之力,與童貫那廝在戰場堂堂正正的幹他幾個回合。”

  方天和答道:“不瞞馬兄說,兄弟我這兩天也在琢磨此事。隻是那蕭太後既然有意與大宋講和,雖然在天開寺裏與童貫鬧得不歡而散,但到底摸不準接下來宋遼之間會如何接觸,如若毫不知情地冒然前去,隻怕是有自投羅網的風險。”

  “那咱們總在這兒貓著也不是辦法啊。也不知散到別處去的弟兄們怎樣了。眼見著這天一日比一日涼,難不成咱們要準備在這兒過冬麽?冬天怕是沒有這許多的野豬麅子好殺呢。”

  方天和嗬嗬笑道:“潘大哥放心,兄弟我是不會讓你在這深山裏頭賞雪的。這兩天我想得最多的是,既然大宋注定與我們為敵,大遼一時間又分不清是敵是友,如果有可能輸誠於大金,借助金人之力的護翼,或許倒能出點兒大事來呢。”

  一個聲音問道:“大頭領,你不是說金人跟大宋也有勾結麽?他們會不會也有可能出賣咱們?”

  方天和洋洋自得地說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據我得知的消息,金人雖與大宋有共同伐遼之約,但因童貫那廝太過無能,在高梁河等處屢屢敗於遼兵手下,毫無進展,金人頗有些瞧他不起,所許諾給他的大同府等西部諸州,已然自行攻下,收入囊中。

  所以,大金與大宋雖頻有使節來往接觸,卻是貌合神離的。蕭太後那娘們兒為求避免被宋金南北夾攻,想要求合於大宋,以便全力抗拒金兵,他們是有求於大宋的。既然有求於人家,幾場談判下來,就必然會有所妥協。

  故此,兄弟我思來想去,覺得寧可降金,不可降遼。隻是那大金兵勢雄強,聲威遠震,北地諸夷莫不賓服,又豈會把我們小小的江湖流寇看在眼裏。唉,這兩天來,我真的是思前想後,好不為難。”

  方天和說到這裏不由地慨歎起來,還沒等別人插嘴,就聽較遠處有一個聲音高聲說道:“大頭領何必為這事兒犯難呢,想要效命於大金,在下倒是有一個好辦法。保準管用。”

  方天和與群寇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頭陀打扮的年輕人,正笑嘻嘻地自草窩子那邊走了過來,滿身的衣衫不知在何處被拉扯得滿是窟窿,臉上額上也掛著彩,直如個叫花子一般。

  潘虎一聲爆喝:“咄!兀那化子,你瘋瘋癲癲地說些什麽,是哪裏來的?”

  那頭陀打扮的化子聽到潘虎喝問,便在他們這群人的圈子外圍站定,臉上仍是帶著笑嘻嘻的燦爛表情,搖頭晃腦地說:“我正愁無法找到你們,無法回去向太後複命呢,這回可倒好,在這裏巧遇了你們,真是我的造化,咱們可都是三生有幸了。”

  老馬的眼珠子一瞪,斥道:“你這呆子胡言亂語的說些什麽?”

  “在下姓張,名叫夢陽,你們就叫我做張夢陽好了。我大老遠的費了不少周折才找到你們,還摔了兩跤,整得身上到處是傷,肚子也早餓得咕咕叫了,你們那鍋裏還有肉沒有,給我也吃一塊。”

  說著,張夢陽便朝那仍被柴火燒得湯水翻滾的大鐵鍋走去。

  一個頭發稀疏、衣襟開敞,袒著油膩的大肚腹的漢子三兩步搶上去,拤住張夢陽的後頸一把將他拎了起來,手臂一抖,喝了一聲:“去你娘的吧!”就見張夢陽的身子如皮球般地被扔出了十幾米遠去。

  與皮球不同的是,皮球摔倒地上能夠再彈起來,張夢陽被“呱唧”一聲摔到了地上,卻是連點兒反應都沒有,腿腳蹬踹著哼唧了半天爬不起來。

  被丟出來摔了這一跤倒不令他覺得如何疼痛,但被那死胖子拿手在脖頸處狠命地一拤,卻把他疼得差點兒暈死過去。他拿雙手捧住脖子一邊揉搓一邊呼痛,眼淚也不由自主地如斷線的珠子般墮將下來。

  群盜在此山中憋悶了兩天實在覺得無聊透頂,眼見這麽個可供發泄的玩物闖將入來,均是既覺有氣又覺有趣,登時又有數人搶上去要打。

  方天和連忙將他們喝止住了,拿眼睛朝他們掃視了一圈,然後在那禿發的胖子臉上瞪視一瞬,似在責怪他行事不問青紅皂白,太也魯莽了些。

  方天和為人向來精細,絕非方才喝罵動手的那些粗糙漢子之可比。他從張夢陽剛開始的話頭中,聽出了此人或許有些來曆,正在注意觀察周遭有無他的同黨出沒,不想那禿頭袒腹的莽鍾離已然動起了手來。

  這方天和禦下甚嚴,他的這一眾手下平時均可與他說笑玩鬧,可一當麵臨大事或使他發起怒來,大夥兒無不對他敬畏三分。此時眾人見他神色陰沉肅穆,都不再說話。那個禿頭袒腹的莽鍾離更是垂下頭來,悄沒聲地退到人群後麵去了。

  方天和走過去,伸手把張夢陽從地下扶了起來,又給他拍去了身上的泥土,然後抱拳說道:“我的這些弟兄們一向在江湖上闖蕩慣了,全沒半點規矩。又兼如今身處險地之中,難免會有些輕浮,失禮之處,萬望張兄弟海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