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孤男寡女
作者:扶桑太守      更新:2020-08-05 23:48      字數:2842
  張夢陽趕緊地趿著鞋跑了過去,看到一股股的青煙,正從那間小屋子裏往外股股地竄著。站在屋外,他就已經被枯樹枝燃燒所產生的煙氣嗆得難以忍受了,何況是身在其中的暖兒?他毫不猶豫地闖了進去,一把薅住了暖兒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就把她給拽了出來。

  “又不十分的冷,哪兒用得著燒炕?你瞧整得這烏煙瘴氣的,給嗆壞了沒有?”

  “沒事的老爺,你先回屋去暖和著,我再加兩把柴,然後把爐膛一封就完事兒了。保你一晚上都睡得熱熱乎乎的。”小屋裏燃燒的爐膛不斷地吐出或大或小的火苗,就著火苗所透出的光亮,他看到了暖兒滿臉的微笑,和她額頭上用手擦拭所留下的一抹黑灰,以及一些亮晶晶的汗珠。

  張夢陽充滿愛憐地說:“傻丫頭,瞧你把自己整得灰頭土臉的,成什麽樣子?看得出來,平時在家裏爹娘也舍不得讓你做這些活兒對不對?”

  “嗯,雖然這種活計我並不親手做,但看家裏的下人們做得多了,看也都看會了。你放心吧老爺,我現在就開始學著做,以後一定會越做越熟的。”

  張夢陽趕忙擺手說:“不是暖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在這人命不如狗的年月裏,能過一天算一天,說不準哪天小命兒留不住就被別人的刀劍給取去了。將就著過得了,哪還顧得上什麽精致。走,跟我回屋去!”

  說著,張夢陽拉著暖兒的手就往回走。可是暖兒說什麽也不依,執意要把那膛爐火燒得再旺一些。他拽著她的手臂往前拉扯,她則兩腳蹬地往後使勁,還用另一隻手想要掰開他握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掌。

  由於暖兒的手臂上有汗,張夢陽抓在手裏有些濕滑粘膩,因此到底還是被她掙脫了開去,眼看著她提著裙擺又跑回到了那間烏煙瘴氣的小屋裏。

  張夢陽無可奈何,心中暗忖:“這傻丫頭,居然比我還強。”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便獨自一個人回屋去了,重新躺到了已經被暖兒燒得開始溫熱起來的暖炕上,將那床薄被,拉過來又蓋在了身上。

  心想,若不如此,豈不辜負了她的一番苦心?哎,我張夢陽何德何能,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如今也能享受到這等被人侍候的老爺生活,而且還是被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侍候。在這之前,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暖兒忙得差不多了,把爐膛封好,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開水走了進來,對張夢陽說道:“來,老爺,你累了一天了,讓奴婢給你洗洗腳。”

  張夢陽萬沒想到還有這待遇,既為自己感到慶幸,也為暖兒感到悲哀。心中一賭氣,暗忖:既然你非得要樣,老子又何必非得給你客客氣氣的,大老爺的生活別人求還都求不來呢,我為什麽要拒絕,再說了,又不是我逼迫你的。

  想到此,張夢陽一打滾坐起了身子,挽起褲腿來,坐到床沿邊上,把兩隻腳往下一耷拉,說了聲:“有勞你了!”便由著暖兒過來侍候。

  兩隻腳往盆裏一放,熱乎乎的水立馬浸沒了腳麵,水麵直達腳踝。“謔,好舒服!”

  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這般熱水泡腳了,一種久違的感覺,久違的舒適,久違的愜意,瞬間如電流般布滿了全身。他想起了在學校旁邊的九龍溫泉泡澡的感覺,那感覺,竟然和今晚泡腳感覺如出一轍。

  暖兒蹲下了身子,伸手入水,捧起他的一隻髒兮兮的腳來,用她那白嫩的小手細細地揉搓著。張夢陽舒服得閉起了眼睛,仿佛天地之大,隻剩下了他和暖兒兩個人,其他的一切事物,仿佛都遠退到了遙遠的天邊。

  他的腳和她的手在那盆熱乎乎的水裏觸碰著,舒服得他產生了一種想要睡覺的感覺。時間,在此刻仿佛都停止了走動。

  暖兒給他洗罷了腳,用一塊粗糙的棉布給他把腳擦了個幹淨,侍候著他重又躺到了床上,這才用挽著衣袖的手臂,端起木盆來走到門邊,把仍然還溫熱的一盆水“嘩”地一聲,潑到了院子裏。

  張夢陽有生以來頭一次這般被人侍候,心下很是過意不去,因此對著站到門邊的暖兒喊道道:“暖兒快來,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上床來休息。”

  暖兒聞言,一臉的紅暈,羞怯怯地說道:“老……老爺這是說得哪裏話,奴婢豈敢……豈敢……不顧及自己的身份?門外的廂房裏,有一塊門板,我已經收拾幹淨了,暖兒今晚就在那裏將就著睡即可。老爺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

  說罷,暖兒扭轉身子就要往外走。張夢陽抬起手來在炕沿兒上一拍,生氣地道:“回來,老爺我今晚就要你跟我睡到一個炕上,我又不會吃了你,有什麽好怕?睡門板,也虧你想得出,那門板是活人能睡得麽?燒得這麽熱乎的炕頭讓我一人享受,豈不是浪費資源?”

  暖兒也不知道他說的浪費資源是什麽意思,隻覺得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佛門清淨之地,他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睡在一個炕頭上,實在是與禮教大相乖違。

  而且她找遍了整座跨院,也就隻找到了這麽一床薄被,如今那床薄被就蓋在張夢陽的身上。如果和他睡在一個炕頭上,難不成,真的要把自己的身子交托給他麽?自己對他並不十分的了解,他,到底是不是一個可以寄托終身之人?

  暖兒的猶豫,倒不是怕會遭到張夢陽的褻瀆,她的深心裏,知道他和蕭迪保並不是一類人,她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尊重,甚至是對女人的尊重。

  她的下意識裏,模模糊糊地認為他是一個可以以生命相托付的人。她既然對他肯以奴婢委身相侍,也知道自己在這兵慌馬亂的世道裏,也隻有寄希望於他,方有生存下去的一線生機。因此,內心裏也早已經把他當做自己的主子來看待了,如果他對自己真的有所非分之想的話,除了順其自然,也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

  暖兒接著想道:在這樣的佛門清淨之地,自己與他孤男寡女在一條棉被的遮蓋之下,難保不會有擦邊走火的危險。果真被他做出了事來,自己倒還罷了,如果神佛有靈竟將罪於他,那自己可真的是百死莫贖了。

  人常說女人是禍水,自己這不祥不淨的身子,可千萬別給他造成麻煩才好。

  看到暖兒還在猶豫,張夢陽跳下地來,不由分說地衝到了院外,尋到了暖兒所說的那間廂房,坐到了那門板上說:“你不上床去睡,我也不睡,咱兩個就在這門板上度個通宵便了。

  “老爺誤會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怕這樣對你不好。”

  “暖兒,我隻是想讓你今晚上暖暖和和地睡一覺,沒有其他任何想法,你滴明白?”

  暖兒嬌羞無限地說道:“老爺……你,你這樣,我,我聽你的話……“

  見暖兒這麽一說,張夢陽一把將她拽進了屋中,然後推到了那火熱的暖炕上。

  既把暖兒推上了炕,張夢陽也鬆了口氣,他把自己脫下來的外衣折疊了幾下,做成了枕頭包狀的物事,放到了自己一側的炕頭上,而把自己剛才枕過的那個方形枕頭,推給了暖兒。

  一對年輕的男女並排躺了下來,薄薄的被子蓋在了他們的身上,剛好把他倆的身體遮蓋住。雖然被子很薄,但由於兩個人的身子貼得緊密,更由於身子底下的炕麵傳遞過來的陣陣溫暖,兩個人在這漆黑的夜晚,都沒有感受出一絲一毫的涼意來。

  兩個年輕的異性在一個封閉的屋子裏同床共枕,對彼此來說,都是平生從未有過的經曆。又因為他們彼此間都中規中矩地毫不逾矩,因此於彼此之間又在所難免地平添了幾分難言的拘謹。

  一開始,這份拘謹還成為他們順利成眠的障礙,但是兩天來被驚嚇和疲倦拖累的身體,終究還是使他們於不知不覺間,淹沒在沉沉的夢的海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