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金陵尋跡訪鳳姐兒
作者:尤小蕪      更新:2021-01-11 22:21      字數:4586
  領隊聽這人如此說,一時被氣的心肝肺那那都疼。

  但底下人官位雖不如他。

  但暗鱗衛的人,世世代代都是軍戶,他不如他,可他的家人未必不如他。

  一個個關係盤根錯節,便是麵上各自安好,可實際上誰怕了誰麽?

  刺客領隊也懶得再爭論,隻罵罵咧咧的說道:

  “留兩個人在這裏看著,若林翡又回來了,就了結了他,若是沒有,明天再回來報備!”

  刺頭便冷笑道:“咱們這樣都摸不到人,可見他早有防備,我們便是在這裏等,又怎麽能等到人,可見是你故意想讓我們在這裏晾著!”

  刺客領隊聞言真的魂兒都要氣出來了。

  有一個神一樣的對手也就罷了,偏偏還要給他豬一樣的愛找事不服管的隊友。

  刺客領隊隻恨恨地說道:“這也不聽那也挑刺兒!你是領隊我是領隊?”

  話還沒說完,那人就冷笑道:“你別在我這裏拿大!我跟著你是我看得起你,你別忘了,我爹能讓你升職,也有辦法讓你降職!”

  “你!”

  “你什麽你!我說的不對麽?”這人說著,隻管對旁邊的弟兄說道:

  “我看我們也不必聽他的話了,他根本就沒做領隊的本事,追殺一個小小的林翡,叫我們一路不得安生還一路捉不到人,分明是他無能!”

  說著,就帶頭離開,留下領隊一個人在屋內恨恨地說道:

  “好你個王八犢子!什麽我無能,你這一路挑撥當我不知道麽?分明是你把什麽事都推給我了!”

  說著,就藏在屋內,靜等林翡回來。

  小小的客棧中隔音效果可不怎麽樣。

  隔壁的住客瑟瑟發抖,卻不敢出聲。

  店主小二更是老老實實的待著,不敢冒頭。

  即便這裏也漸漸安靜。

  刺客領隊便在這片寂靜中蟄伏著,想提著林翡的人頭去打那幾個狗東西的臉。

  而他也終於是等到了。

  林翡在後半夜回來,打算休息片刻,但才翻到窗邊,就趁著月光,看見床上被刀砍的痕跡。

  林翡頓時警覺起來。

  但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進來就先去點桌上的油燈。

  刺客領隊也趕忙抓住空隙,一發袖箭朝著林翡身上射去。

  林翡順手就抓起手邊的桌子一擋另一隻手則拿著燭台,直接朝著刺客的麵門甩了過去。

  下一刻,袖箭叮叮幾聲釘在桌麵上。

  而燭台深深的鑲進刺客領隊的麵門。

  林翡也隻能無奈一歎,說道:

  “抱歉,事出緊急,一時沒控製好力道,來世就別做這種要命的事情了。”

  林翡說著,便抽出一張潔白的絹帕蓋在這刺客的臉上。

  這絹帕幹幹淨淨的一片潔白,沒有任何圖案,質地也普通,隻是尋常人家所用。

  而林翡平時不能絹帕。

  這帕子不過是入山之前,買藥的小販殷勤贈送的。

  雖然也是絹帕,但劣質的很。

  並不罕見,幾乎滿大街都能看見。

  故而林翡也不怕留下什麽把柄。

  至於店家麽。

  這裏隻是個小店,他們怎麽會管什麽投宿之人是誰。

  林翡想著,翻身越窗,又從此處出去,到林家的一家空宅之中休息去了。

  這宅子其實早在林翡來之前就已經收拾完畢。

  但林翡來的太晚,早已收拾好的屋內空空蕩蕩,並無人在。

  林翡便自己隨便用布擦了擦臉,草草的睡下。

  次日見了管事的人,才有熱水等物送來,讓林翡得以好好沐浴一番。

  而同時的。

  客棧的房間內,一個穿著夜行衣的男子仰麵倒在地上,臉上蒙著潔白的絹帕,身下是一攤已經凝固的泛黑的血液。

  客棧中的人掀開了帕子看了看,一個個都唬的魂飛魄散。

  果然。

  昨天晚上的響動聽著就十分滲人,隻是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的,誰敢冒頭?

  都嚇得不敢出聲,更不敢出來。

  果然這裏就死了人了。

  眾人想著,就立即想去報官。

  但這邊才準備要去。

  就有一隊人,拿著官府的牌子,說是官府之人,就去裏麵把屍首收了。

  而那說話之人的聲音,分明是他們昨晚上聽見的聲音。

  但此事終究事不關己,他們開客棧的,最忌諱這死了人。

  如今一大早就有人來收拾,自然趕緊收拾了,誰都不知道才好呢。

  於是趕忙用東西把屍體包住,任憑暗鱗衛將屍首抬走,撂在客棧外的馬車上。

  此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林翡也料定刺客們會為同伴收屍,心中也沒多少顧忌,隻自己收拾妥了。

  便出了家門,前去榮國府的族中長輩。

  金陵是四大家族的根基所在。

  隻是林翡沒想到,這諾大的金陵,尋了幾處榮國府的舊居,都見換了人居住。

  四處打聽,才知道。

  原來之前榮國府還好好對,但突然從京城來了人,說榮國府的璉二爺已經將祖田賣給了他們。

  那人還拿著文書等物,強逼著,奪了榮國府的祖田,占了榮國府的家園。

  官府也不知受了什麽,半句話也不說。

  旁的三家,本來還想幫榮國府一把,但很快都閉了嘴。

  那王家還想派人告知榮國府。

  險些也被占了祖田,便也成了啞巴。

  林翡一時無言。

  怎麽不知道這是宣皇的手筆。

  林翡隻能暗暗心驚。

  宣皇果然好狠的心,本來他以為宣皇頂多強行占了榮國府的地。

  而屋舍還留著,便是將來榮國府不得不打道回返,好歹也有個安身之地。

  卻不想宣皇連個安身之地都不肯留給他們。

  林翡想著,又打聽了一番,得知鳳姐兒因休棄到金陵後,王家不留,無處可去,典當了身上的東西,在金陵城裏典來一個小小的院落,以販賣繡活兒為生。

  說來也怪。

  這原本病懨懨的,在京中多少藥兒都醫不好的鳳姐兒,到了金陵,日子不好過了,身子卻結實了。

  林翡見到鳳姐兒時,險些認不出她來了。啊!

  隻見鳳姐兒仍舊一身的潑辣勁兒。

  隻是身上沒了那些金珠玉飾,一身淡青布衣,青布纏發,沒一根簪釵,反倒更顯得伶俐靈動,竟比在榮國府時年輕了十歲!

  林翡看的一愣。

  但鳳姐兒卻先認出林翡來,笑問道:

  “是翡玉麽?你怎麽來金陵了?”

  林翡趕忙上前施了一禮,說道:

  “二嫂子好。”

  鳳姐兒卻揮揮手,有些嫌棄的說道:

  “我早不是什麽奶奶,你也不必喊我什麽嫂嫂。翡玉,雖然你們林家倒和王家沒什麽親戚,但你喊我一聲姐姐,倒也使得。”

  鳳姐兒笑吟吟的說著,旁邊平兒聽見聲音出來,見是林翡,也笑道:

  “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你,林姑娘還好麽?”

  林翡也連忙拱手說道:“平姑娘。”

  禮罷,才接著說道:“我妹妹一切都好。”

  平兒見林翡這樣,隻笑著拽住鳳姐兒的衣袖,調笑道:

  “他還是一點也沒變,該有的禮數怎麽也要做齊全了,刻板的讓人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鳳姐兒也笑道:“雖然不知道你如今做什麽官了,但無論如何你都是有功名有官身的人。我如今也沒了誥命,平兒也再不是你璉二哥的通房丫頭,你這樣拘禮,反倒折煞了我們。”

  平兒也笑道:“瞧樣子也不會過的不好,隻是姑娘們多久沒見了,我倒是想念她們,也不知道她們都這麽樣了。”

  鳳姐兒也說道:“這話正是了,別人倒也罷了,老太太疼我一場,如今我走了,也不知她怎樣?姑娘們年紀也到了,也不知還好不好。”

  林翡聞言,沉吟了片刻,說道:“先前大舅父欠了孫家的錢財,我見那孫紹祖有以此邀娶迎春,知道他是個心地不好的,就幫忙牽了線,如今迎春已經嫁給了工部劉存德的次子劉回。探春倒是有些造化,如今已經封了郡主,過些日子便要遠嫁,是去做王妃的。”

  鳳姐兒聞言,隻歎道:“劉家算不上多顯赫,她是庶出,也不算辱沒了她。隻是探丫頭可憐,你也別說什麽造化,異國他鄉,言語不通,豈能好過呢。”

  說著,又問起賈母。

  林翡聞言,歎了口氣,說道:“我出京前,榮國府已經敗了,老太太病的下不來床,寶二哥如今已經瘋瘋癲癲多日,玉葉沒了影兒。”

  鳳姐兒聞言,忍不住哭了起來,隻說道:

  “可憐老祖宗為府裏操碎了心,卻仍躲不過老來貧,這世道怎能如此不公。”

  林翡也隻能勸說道:“你們不必憂心,我出來前,榮國府尚且收了鹽商們送來的幾十萬兩銀子,且他們誰都能苦了,卻從未苦過老祖宗半分,你隻不必憂心。便是巧姐兒,如今也已經到了王夫人膝下,日日跟著王夫人,也無人委屈了她。”

  鳳姐兒聞言,淚珠兒卻越發多了起來,隻哭道:“也是我不謹慎,被人栽贓,坑苦了她!”

  說著,隻拽著林翡的手,說道:“榮國府已經是窮途末路了,若是日後他們遭了難,別的也算了,但老太太是真心疼你們,你千萬要救她,若是別人,我也隻求你救一救巧姐兒,她還是個孩子!”

  林翡聞言,隻歎道:“若是他們此時發難,隻怕我也是長鞭莫及,但老太太是老封君了,你不必憂心,而巧姐兒年幼,想來禍不及她,又是女孩兒,何況有黛玉在京中,你放心也就是了。”

  鳳姐兒聞言,忽然又止住了眼淚,說道:

  “我也不提這些了,左右我再怎麽憂心,我也做不了什麽,隻能時常給她們祈福罷了。”

  說著,平兒已經扶住鳳姐兒,並用帕子給她擦去眼淚。

  隻有旁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做繡活的婦人們冷眼說道:

  “說哭就哭,說不哭就不哭,這眼淚也忒不值錢了。”

  “還有功名有官身,京城來的能大老遠跑來看她?還不是憑自己長了一張好臉!”

  七嘴八舌的,直叫鳳姐兒和平兒臉色發白。

  可鳳姐兒也不是好惹的。

  奈何隔著林翡,鳳姐兒不好發作,隻當沒聽見這些人的話,向林翡笑道:

  “可是有什麽事來問我?賈氏族人和薛家的族人都遭了災,城裏過活不下去,都去城外的莊子了,聽說賈家在金陵連莊子都隻剩一個,還是璉二爺賣的。”

  林翡聞言,隻歎道:“他也是被人坑害了,若他們還有幸回來,隻怕璉二哥就是千古罪人了。”

  鳳姐兒聞言,心中一顫,如此說來,榮寧二府連保命都艱難了麽?

  竟已經到了這等窮途末路麽?

  她的巧姐兒那般年幼,若榮國府徹底倒了,她可怎麽辦?

  鳳姐兒想著,麵上也不好漏出憂色。

  而林翡卻想著,這裏隻住著鳳姐兒和平兒二人,若是自己進去,隻恐有礙她們的名聲。

  林翡便笑了笑,說道:“鳳姐姐說的正是我想問的,翡玉在此拜謝鳳姐姐告知。”

  林翡說著,便深深輯了一禮,便說告退。

  言罷,鳳姐兒也不多留。

  林翡便行至那幾個婦人跟前,拿出荷包裏的幾塊銀子,一人給了一塊,又說道:

  “我這姐姐本是金陵四大家族王家嫡女,嫁的是榮國府的璉二爺,奈何受奸人陷害,不得不避居金陵,若有不是之處,還請各位海涵。”

  林翡說著,向幾個婦人略略拱手一拜,又拿出自己的官印文書,隻笑道:

  “在下林翡,舉人出身,承蒙陛下厚愛,封的太甲大夫,如今領的是工部的虛銜……”

  林翡說了一串,幾個婦人卻一個個表情古怪的看著林翡。

  平兒連忙前來說道:“太甲大夫,正四品,是個虛銜。”

  這下,幾個婦人瞬間都站了起來,一個個麵色都有些蒼白,連忙問道:

  “當真?”

  這般年輕,怎麽能是四品官?

  林翡聞言,有些無奈的一笑,向幾個婦人無奈的攤了攤手,歎道:

  “林某正是因這年紀,出了京都,便往往沒人信了。”

  眾婦人見林翡雖然穿的不甚奢華,但衣服是荔枝色緞繡勁鬆迎鶴舞蜀錦,腰間更是係著玉帶,墜著一枚碧色的美玉做禁步。

  再看容貌,幾個婦人一時隻覺得魂飛魄散。

  真是瞎了眼了,以往見鳳姐兒和平兒便覺得世間的人,容貌如她們似的,便已經絕了。

  卻不想眼前的男子,容貌竟然比她們兩個絕色還要絕色。

  幾個婦人想著,一時也不說話了,隻瞪大了眼睛看林翡,惹得平兒抿嘴兒笑道:

  “你們頭一回見他,他的長相,便是整個京都,隻怕都尋不出比他還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