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貌合神離誰信過誰
作者:尤小蕪      更新:2021-01-06 23:29      字數:4562
  從太師府上出來,太陽已經隻餘最後的餘光了。

  路上雖然還有一兩個人,卻也都是腳步匆匆,也都不願在大晚上的犯了宵禁。

  林翡歪在馬車內小憩,回憶最近自己所做的事。

  林翡發現自己離君子二字是越來越遠。

  畢竟他近來所做之事,不是在構陷四王八公,就是在輔助太師給四王八公這幾家挖坑澆油。

  這等事可實在不是君子所為,若是傳出去隻怕他也成了眾矢之的了。

  林翡想著,打了個哈欠。

  和北靜王聊的內容太燒腦,如今他也困乏的很。

  而黛玉也很是體貼,早早的知道林翡與北靜王談了一下午,就料定林翡必然說的口幹舌燥。

  等林翡回來林府,府內早已備好熱茶給林翡解渴,備的飯菜也都是清淡的,唯恐誤了林翡的嗓子。

  這讓林翡如何不覺得貼心。

  而這邊正吃著,薈明卻出去了一趟,回來時陰沉著臉,麵色難看的說道:

  “主子,榮國府那邊的釘子回話,說鹽商那裏給榮國府送了白銀十萬兩,說是與榮國府的合作自此完了。”

  林翡聞言,終是歎了口氣,歎道:“果然。”

  薈明不解,連忙說道:“主子,您早知道了麽?那您怎麽還能饒了他們家?”

  林翡卻笑道:“不是知道,隻是猜到而已。誰家沒有幾項來路不明的銀子,榮國府這兩年不也是每年都會在一定時間,得到四五十萬兩的銀子麽?”

  “他們一直和那邊的鹽商勾著。”

  “不錯。”林翡笑道:

  “這鹽是白花花的,銀子也是白花花的,這可都是寶貝。他們愛這些寶貝,又怎麽會管這些寶貝是怎麽來的?”

  薈明一時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忍不住說道:

  “可老爺就是被鹽商們害死的!他們怎麽…”

  林翡卻笑問道:“怎麽不能?死的人姓林,又不姓賈。”

  “那老爺怎麽放心你們來他們家。”薈明還是不願接受。

  林翡卻笑著說道:“因為他們隻是鹽商的背景之一,保不了林家,但保一保林家的年幼兒女卻是無妨。”

  “可這不就是與鹽商們為敵麽?”

  “因為代價付了啊!”林翡笑道:

  “代價便是榮國府不再保我的父親,我父親再淮揚之地死活都與他們榮國府無關了。當然好處也是有的,林家在京都的人脈就是賈家的人脈,在京都的產業就是榮國府的產業。”

  林翡說著,忍不住輕笑兩聲,笑道:

  “他們賈家內囊子盡了,林家卻不缺錢,我們兄妹可是金娃娃,要不然我們走了,他們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來請了。”

  林翡想著,卻見薈明仍然嘟嘟囔囔的說道:“那些人可害死了老爺。”

  林翡也隻能笑道:“事事都盤綜錯雜的緊,你這小腦袋瓜子豈不是要想爆了?四王八公哪一家沒有摻和各地鹽務,不過是參合了多少罷了。”

  林翡說著,忽然冷笑道:“不過你說的也不錯,區區鹽商至於讓我父親勞心費神致死麽?

  說到底都是背後勢力的博弈,榮國府混跡其中,得了好處,就得了一份罪過。”

  林翡說著,幽幽一笑,道:“隻是榮國府收留我們兄妹,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我都不能對他們動手。”

  薈明聞言,點點頭,不再說話。

  而薈明的嘴巴本就嚴得很。

  林翡也不擔心他在別處胡說。

  這邊收拾完了,林翡休息了片刻,便回了書房。

  林翡在書房素來不愛有人伺候,故而薈明也隻是留下一壺泡好的茶水,便出去了。

  等薈明出去了,才有一個長著大眾臉的人,從暗門中出來,向林翡拱手問安。

  林翡大大方方的受了這一禮,笑問道:

  “查清楚了?”

  “這次是一個八品小京官趙虰聹送的禮,明著孝敬了五百兩銀子,實則前前後後送了數萬兩銀子。”

  這人說著,又提起別家,又說今年各個勳貴之家的鹽利皆是他送的,和他接頭的人是戶部侍郎付禮。

  林翡垂頭沉思了片刻。

  付禮並不是什麽高門出身,他家本來是農戶,他父親在耕地時翻出來一大塊銀子,拿著換了十幾畝地,又供付禮去讀書。

  這付禮也是爭氣的人,更是有運道的,是宣皇登基頭一次科舉時的榜眼,寫的文章稱不上精彩,但質樸無華,在宣皇眼前留了印象,也就官運亨通了。

  這人平日裏也是清流,不和勳貴們有什麽交集,也更從未聽說他和鹽商有什麽交集。

  林翡想著,一時有些納悶了,這接頭人怎麽也不該是付禮啊。

  但恭恭敬敬站在林翡下首的人卻極為認真地說道:

  “不僅是付禮,還牽扯了東安郡王的重孫穆少英,付禮找那京官之前,正是穆少英千裏迢迢一路將銀子運到京都的,此次也是東安郡王府拿了大頭,光是銀子都足足拿了八十萬兩。”

  林翡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冷笑道:“東安郡王一向低調,甚少與別的幾家一同做事,如今也變了麽?”

  底下那人隻說道:“東安郡王這次拿了真不少,全部加一起,一次便發了一百萬兩的橫財。”

  林翡卻隻冷笑道:“有膽子拿也得有命花啊!別家都在低調行事,多少拿錢的門路都自己斷了,生怕在這關鍵時刻被當成靶子,這東安郡王可真是膽子不小。”

  林翡說著,又問起別家的事,又聽說修國公府的嫡長孫候齊榕瞧上了黛玉,有意與他們林家結親。

  除此之外還有鎮國公的三公子、繕國公府的二公子。

  以及南安郡王府的二公子。

  同時還有北靜王水溶,欲娶黛玉為側妃。

  林翡聽的一臉無語。

  這哪裏是真心來求娶的,這分明是見太師如今器重他,就想先拿下他來,讓他暗地裏放水。

  林翡想著,隻聽底下人說道:

  “大爺大可不那麽盡心盡力,這些都是頂好的人家,與咱們家也是門當戶對,您大可挑一個最合適的給姑娘,放過其中一個料也無妨。”

  林翡卻冷笑道:“怎麽?你已經操心起姑娘的終身大事了?”

  那人聞言,頓時自知失言,連忙跪下說道:

  “主子饒命!是奴才失言。”

  這人說著,一臉惶恐的一麵行禮,一麵接著說道:

  “隻是我打聽的時候聽人說起過,說姑娘的容貌才學和品行等等皆是京中頂頂好,但姑娘身子太弱,所以才無人求娶,如今既有這些好的人家有意,您何不?”

  林翡卻冷笑道:“我可沒沒這個意思,你也下去吧,這些話你給我爛在肚子裏,再也不必提。我這裏的規矩你明白的很。”

  林翡這樣說了,這人又豈敢再說別的,趕忙行禮退下。

  林翡卻悄悄寫了密信,悄悄遞送出去,讓人盯著這人,若這人有二心,及時除了。

  弄罷這些,林翡才頭疼的扶額坐下,心中歎道:

  一言不合就動人家小,這是鹽黨們狗改不了吃那啥的毛病麽?

  林翡想著,一時臉上也多了幾分戾氣。

  別的尚可另說,可瞄上黛玉,可就別怪他下手狠辣了。

  他的父親不願做這等小人行徑,可他林翡不一樣,他從來都隻當表麵君子。

  這等小人行徑若敢用在他唯一的妹妹身上,那他林翡必將十倍百倍奉還。

  不擇手段。

  林翡想著,抽出一張紙,寫寫畫畫之後,在鎮國公的名下畫了一個圈。

  畫完便順手打開麒麟吐霧的香爐的夾層,將紙疊了疊,塞進去燃了。

  這家在四王八公之中也是是上等。

  按理說,柿子該挑軟的捏。

  可如今算起來,太師那裏籌備的也不少,從太師先前動忠順王府就可以看出來。

  太師和宣皇應該都已經籌備多年了。

  隻是這這些人輕易動不得,故而拖而未決。

  如今,該收網了吧!

  畢竟宣皇的身子不行了。

  再拖下去,宣皇把自己拖掛了,憑太子動手可就艱難了。

  林翡想著,一邊安排人繼續在四王八公在京中的空宅子裏存放禁物。

  這些禁物來自於皇宮內庫。

  宣皇的人運到太師處,林翡派人從太師處悄悄四處藏匿,以待必要之時給四王八公各家扣上謀逆的罪名。

  林翡想著,卻又想起榮國府裏的那些不該有的貨。

  那些貨皆是各種的奇珍異寶,隻是來路太打眼。

  林翡想著,輕輕笑了幾聲,雖然他無論是麵對誰,都一再表明自己絕不會與榮國府為敵。

  可他也的確一直在給榮國府挖坑啊!

  林翡想著,又排查起榮國府藏匿那批要命貨物的地點,一麵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麵開始打起哈欠。

  畫到最後,林翡已經困的眼睛都睜不開,趴在桌子上小睡,可沒一會兒,林翡又趕忙坐直了身子,揉揉眼,順勢滅了蠟燭,便打著哈欠走了。

  在林翡走後,密道中悄悄出來一個暗鱗衛,趁著月色在另一張紙上寫畫起來,寫完就將林翡原本畫的收起來,將自己畫好的,按林翡的手法疊了疊,也塞進香爐夾層中燃了。

  暗鱗衛做完就趕忙閃身回了密道。

  果不其然,才過了幾息,就聽見輕輕的腳步聲近了,書房的門推開。

  是林翡打著哈欠走進來,伸手在桌上一摸,卻不見宣紙,低頭往爐子裏一瞧,原來自己已經順手把宣紙燒了。

  林翡便一麵打著哈欠,一麵在口中卻嘟囔道:“原來已經燒了啊!”

  林翡說著,便又打了個哈欠,像是再熬不住來似的,搖搖的轉身走了。

  那躲在密道中的暗鱗衛這才趕忙離去。

  一路來到太師處,將這紙給了太師。

  太師得知這紙的來路,一時也皺起眉頭,說道:

  “林翡行事謹慎的很,從不肯留半點把柄,你這紙隻怕是他故意留的。而且我隻讓你盯著他,你做甚麽去動他的東西。”

  那暗鱗衛卻說道:“我跟了他一路,他從北靜王府出來時就已經疲倦的很,而按時間來說,他期間未曾休息。”

  暗鱗衛說著,就將一張條目遞給了太師,說道:

  “奴才們並不知道他都在書房裏做了什麽,可奴才去時,他已經伏案寫畫了許久。燒了第一張紙後他已經打起了哈欠,奴才一直看著他,到這一張,他足足畫了大半個時辰,最後熬的受不住,出去時才忘了收,這才得了這張紙。”

  太師卻狐疑道:“忘了?他可不是什麽會忘了的人。”

  暗鱗衛趕忙說道:

  “大人放心,他走的時候雖然忘了,但奴才趕緊照著原畫,大致畫了一副,按他的疊法手法放香爐裏燒了。我親眼見他又回來燒紙,還在香爐裏又確認了一邊才走,他是絕不可能發現的。”

  暗鱗衛說著,卻聽太師歎道:“你個蠢材!你既然已經照著大概畫了,就放在桌子上讓他燒就夠了,又怎能幫他燒了,你覺得他不會發現,可他日後必然再困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了。”

  太師說著,隻歎道:“你回去準備準備,明日一早就離京吧!他肯定知道東西被人動過,我早吩咐過你們,林翡最是警醒,你們盯著他都要小心,更不能動他的東西,你也不聽話,這下隻怕那豎子連我都徹底提防上了。”

  暗鱗衛一時隻覺得太師這是小題大做了,連忙說道:

  “大人是否太高看他了,他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

  太師卻歎道:“古有甘羅十二拜相,縱使年少早夭,可誰不稱他一句奇才。

  我們與這些千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是不一樣的,你莫要拿估量常人的眼光來估量他。”

  這暗鱗衛聞言,麵上不顯,心中卻認定太師是多心了。

  一個半大的孩子而已,便是再妖孽,又能有幾分手段。

  並不把太師的話當回事,隻告退了之後,回自己家中歇息去了。

  完全不知道他身後一直有人跟著,不知道他睡下之後,立即有人將他的行蹤告與林翡。

  這個暗鱗衛完全沒意識到京都的水有多深。

  還以為他給太師拿到了東西,就能盡快升官發財,睡著了還做美夢呢。

  卻不想次日便有一紙調令,把他調去別處,這輩子都不必回京了。

  林翡這裏倒是一時安生起來,一連數日都不見暗鱗衛來盯梢。

  隻是,太師已經瞄上了榮國府的藏匿之地,暗地裏隻派人去查,可見那紙張的確是到了太師的手裏。

  到讓林翡在心中感歎。

  果然啊!

  太師掌權之後,他們這對實際上的師徒也徹底貌合神離了。

  他不信太師,太師也不信他,不過也罷。

  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