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都是棋子誰能例外
作者:尤小蕪      更新:2020-12-29 22:56      字數:4645
  趙世修聞言,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這林翡果然是個愛弄權術的。

  而太子也太聽信這林翡的讒言,林翡不過說了幾句他趙家的不是,太子竟想當真了。

  趙世修隻得連忙說道:

  “太子殿下,您莫要聽他胡說,他是血口噴人!”

  林翡卻不疾不徐的說道:“我從不信口胡說。”

  太子聞言,一時看向趙世修的眼神越發不善了起來,口中隻說:

  “林翡從不會大放厥詞,他既然說你家,必然是你趙家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趙世修連忙說道:“太子殿下,家父半生清正廉潔,人盡皆知,殿下怎能因林翡這小兒之語,疑心我趙家!我趙家對陛下對殿下皆是忠心不二啊殿下!”

  太子卻說道:“你怕什麽,真的假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若你們身正,又何須怕了。”

  太子說著,又伸手指著林翡說道:

  “你們家若是清白的,我就把他林家抄了賠你們便是了。”

  林翡聞言,隻笑著拱手說道:

  “太子殿下既然說了,林翡又豈能不從命呢。畢竟我林家的家財來路去向皆清楚明了,幹幹淨淨,便是殿下想先從我林家查起,林翡也隨時恭候。”

  林翡說著,又笑著看向趙世修,笑道:

  “同樣的話趙兄就不必說了,林翡乃林家之主,此話能講,趙兄便不必說了,也免得家宅不寧。”

  太子聞言,冷笑道:“什麽寧不寧的。”

  說著,便催平福去令人查抄趙家。

  平福那裏敢做。

  奈何太子這邊才下令,便有兩個太監一左一右出現在平福身側,裹挾著平福退下了。

  平福一時有些慌了。

  但才出去沒多遠,就看見一襲黑衣的寧壽笑眯眯的看著他。

  平福可怕極了寧壽。

  那兩個裹挾他的太監才一鬆手,平福就連滾帶爬的跑過來,向寧壽問好。

  寧壽卻隻說道:“好孩子,別犯蠢。太子身邊不要自作聰明的人,更不要心懷鬼胎的。你們在做的事,上麵可都門清呢。”

  平福聞言,還以為自己有意引太子作惡的心思被察覺了,一時嚇得跪在地上渾身冷汗直流。

  而寧壽卻隻笑說道:“咱們這些人,動些歪心思不算什麽,但諂媚邀寵也該有個限度,也不能一味的耍機心。”

  聞言,平福便知道,這是寧壽在敲打他,覺得他邀寵的手段太過花哨。

  平福頓時鬆了口氣,連忙說道:

  “中宦在上,奴才長的不討喜,便想做些討喜的事兒,是奴才是鬼迷心竅了,奴才一定改了,求中宦大人饒了奴才這一命吧!”

  平福毫不吝嗇自己的膽怯和懦弱。

  而這恰恰是寧壽等人所希望的。

  太子心性不定,說學壞也便學壞了。

  而一個膽小的跟著,總歸不會唆使太子做些大奸大惡的事情。

  寧壽想著,便笑道:

  “我也不是要說你,爭寵沒錯,咱們這些人都想要個好下場,多少會用些手段。但你始終要記得,咱們是家奴,不是家臣,別動不該動的心思也就夠了。”

  平福聞言,連忙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忙說道:

  “中宦大人,我也隻想死了能進祖墳,我絕不敢亂說亂做的,我隻求太子殿下能高看我一眼,賞我這一遭也就足夠了。”

  寧壽也歎道:“是啊!咱們最叫人瞧不起,若再沒個恩典,死了還不知死後被人丟到那裏去呢。”

  平福聞言也趕忙擠出眼淚來應景。

  寧壽也歎了口氣,便揮揮手,說道:“趙家攪亂鹽務,犯了忌諱,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一會兒你隻帶著人走走過場也就是了。”

  寧壽說著,突然獰笑起來,冷冷地說道:

  “早該煞煞那幫子鹽黨的威風了,真當陛下奈何不得他們了。”

  平福聞言,有些害怕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連忙去了。

  待到趙家之時,趙家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男女盡入獄,老少皆難逃。

  稍有反抗的,更是直接倒在血泊。

  平福從未見過此等景象,一時隻呆呆的站著,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慘烈。

  平福這才明白了什麽叫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才明白,今日趙世修主動發難,是意料之外。

  可林翡向趙世修發難,則是意料之中。

  這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說到底還是精心設計之下的巧合,隻是趙世修的主動發難讓一切看起來更像是趙世修葬送了他們趙家。

  看著像是林翡在為父報仇。

  可實際上隻是宣皇在玩弄帝王心術而已。

  平福一時有些害怕了。

  他一直以來的信心動搖了,直到這一刻,平福才忽然害怕起來。

  他到底為什麽覺得他可以把太子玩弄於鼓掌之中?

  他到底為什麽會覺得自己一定會手握全力,明明他努力了幾年了,卻依舊是太子身邊的小小奴才,見誰都得低頭。

  平福想著,忽然有人過來說道:

  “實查平冥趙家擅自挪用國庫庫銀十七萬兩,十年間私吞販賣私鹽四十萬,私扣貢品共計五百三十七件,私占民田五百畝……”

  一樁樁,一件件。

  平福聽的一臉茫然。

  但說話的人說罷,便直接將條子遞給了平福,說道:“已經派人去宮裏捉拿趙世修歸案,此物需上交太子,還請福公公帶回。”

  平福趕忙接了過來。

  等回宮了,早不見趙世修的影子。

  原來他前腳才走,後腳就有人把趙世修捉拿了出去。

  平福來時,隻見太子強撐著平靜的表情,錢家周家幾個公子麵麵相覷。

  唯有林翡平靜如初,像是早知道會這樣。

  平福一時對林翡的忌憚越發深了。

  偏正好周寧向林翡問起趙家之事,林翡笑說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而已。他們未曾一心向民,一心為民也就算了,便是隻做好分內之事,不因私忘公,禍國殃民,也不會有今日之禍,說到底也是自尋死路罷了。”

  周寧聞言,一時有些疑惑的看著林翡,他也知道些林家和這些鹽黨之間的淵源。

  昔年。

  林如海為巡鹽禦史,駐守淮揚之地。

  那些求財的鹽官鹽商正貪的起勁,卻被突然空降而來的林如海給斷了財路。

  一時各家手段齊出。

  但林如海也著實厲害,官場之上的事,任你怎樣。

  林如海都能巧妙的反擊過去。

  可正是因此。

  這些喪心病狂的東西,見明的鬥不過,便來暗的。

  想方設法,弄死了林如海年僅三歲的幼子,使得林如海憂心忡忡,恰逢林夫人病著,沒幾年又重病離世。

  那些人便明裏暗裏齊齊出手,逼得林如海不得不將子女皆送入京中。

  可雙拳難敵四手。

  你正氣十足、光明磊落,便陰謀詭計相對。

  你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便隻用下三濫見不得光的手段弄你。

  仗財勢,買通各處,官衙門生故吏,各種折騰。

  地痞流氓,小偷小摸,悄悄挖你家底。

  更有那陰損的出些狠毒的絕命計,尋來與黛玉像了七成的女孩子溺斃河中,讓這家人帶著屍首去攔那林如海的官轎。

  可想而知,林如海內憂外困,日不能息,夜不能寐。

  猛然見了這年歲模樣都與黛玉相似的屍首,心中是何等的淒涼憤慨。

  終於,林如海死了,這些鹽商們得了意。

  宣皇又派去一名手段稍遜一籌,但殺心卻勝了十分的人過去。

  雖然治理的較如海時亂了十倍。

  但卻殺得鹽商們心驚膽戰,不敢輕易動手,也使得眾人感歎林如海太過正直,不肯隨意傷人性命,否則何至於此。

  周寧想著,看林翡的眼神越發古怪。

  他伯父曾寫信來說,說林翡手段不錯,且心狠,下手果斷,必是梟雄一流,切莫交惡。

  原先他還覺得有些不對,可今日才隱隱發現,這伯父說的果然沒錯。

  然而,端著茶杯小口飲茶的林翡心中微苦。

  宣皇還是哪個宣皇,生薑還是老的辣。

  明明是宣皇下令讓他今日尋趙世修的麻煩,引太子下令查抄趙家。

  但趙家是林家舊敵,兩家之仇稱得上不共戴天之死仇。

  他和趙世修三言兩語的交鋒,太子下令。

  趙家垮台。

  旁人隻當他借太子之手報仇,當他早就在趙家準備好了一切。

  但實則隻是宣皇設了一個局,繞了一個彎,讓世人知道太子也有一怒除一族的狠戾。

  林翡想著,心中越發苦澀。

  可唆使太子懲治朝臣,這……這是奸佞的手段啊!

  雖然趙家的確不幹淨,可此事罷了,隻怕他在清流一派和奸佞一派之間要晃一晃了。

  林翡想著,忽然聽宮人來傳,說太師叫林翡過去。

  太子一時覺得納悶,便說道:

  “太師喊林翡做什麽?太師前幾日才說了,不讓林翡忙別的,隻陪我玩兒,怎麽今日又叫人了?”

  那宮人那裏知道這些,頓時給太子跪下了,苦哈哈的說道:“太子殿下,奴婢也不知,但的確是太師等人來請。”

  太子也無奈了。

  太師要林翡過去,他也不能攔。

  畢竟太師也是林翡的師父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太子也趕忙讓林翡去了。

  而林翡著實走的步履緩慢。

  太師喊他,必然是為了今日之事。

  林翡心中清楚的很。

  畢竟他今日的做法,像極了奸佞之輩,太師不叫他過去說道說道,才是稀罕。

  林翡想著,隨著宮人進了宣政殿的側間,裏麵倒是坐了不少人,一個個都是麵目端正,坐的挺直,滿身盡是浩然之氣。

  這些大多是林如海的舊友或同年,林翡豈敢怠慢,連忙左拜右拜,連忙問好,態度之乖覺恭謹,舉止之間又文雅大方。

  太師便冷哼了一聲,說道:

  “你倒是會賣乖!”

  林翡便連忙說道:“若賣乖能消氣,多賣些倒也無不可。”

  太師頓時一噎,卻也懶得多說,隻開口讓林翡走進些,便突然從袖裏抽出來一把戒尺。

  林翡:“……”

  眾人:“……”

  果然,太師還是那個太師。

  眾人想著。

  隻見林翡已經乖乖的伸出手,隻是十個手指的指尖上還帶著紮眼的針痕。

  太師盯著林翡的手看了許久,終究是歎了口氣,道:

  “罷了,你回去吧,隻是這次也就饒了你了,可切莫不可有下次。”

  林翡聞言,心知太師是想起自己會早死的謠言。

  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但眾人見太師這樣,誰才不出原因,見林翡已經走到門前,都趕忙去安慰太師,隻說林翡年幼,終究怕自己不能為父報仇雲雲。

  林翡還聽的真切。

  隻聽太師幽幽的歎道:

  “他終究也隻是個孩子,何況是這等血海深仇,他如今又指不定那日就去了,又怎會不急呢。”

  “可憐啊!他們林家也是代代不凡,卻一代比一代薄命,難道這就是天妒英才麽?”

  林翡聽的嘴角直抽。

  他好好的,卻被所有人當成命不久矣的垂危病人。

  這……

  林翡一時無語。

  他自幼習武,且天生神力,文能寫錦繡文章,武能策馬殺敵。

  怎麽也不至於歸入病人一列吧。

  林翡想著,跟著一個宮人朝宮外走去。

  等出了宮城,林翡卻沒走幾步,便被人攔著了。

  原來是近來宣皇有意為老太妃加蓋一座廟宇,磚料卻不夠。

  宣皇便讓人把他的磚料運來些。

  但這一查不打緊,庫中的磚料竟見底了,一時宣皇再次大怒,更是氣的口吐鮮血起來。

  而這卻晃了榮國府。

  畢竟這一批本該給宣皇修建陵墓的磚料,卻修了大觀園。

  林翡想著,歎了口氣,歎道:

  “是工部磚料的事麽?回吧!我已經不管工部的事兒了。”

  那人見林翡不願去,聞言也急了。

  聞言隻連忙說道:“翡大爺,您就去一趟吧,如今天還早呢,您要是不去一趟,隻怕二老爺會剝了我們的皮啊!”

  林翡卻不為所動,淡淡地說道:

  “你隻回去告訴你們二老爺,你們這事我幫不了。太師和劉大人已經將我挪了出來,命我不許今年不得再理工部之事,如今我便是想幫也有心無力。”

  那人聞言,還是想請林翡過去。

  奈何林翡咬定牙的不去。

  開玩笑。

  宣皇都開始透出榮國府擅用皇陵磚料的事情了。

  還離榮國府抄家遠麽?

  他們林家可不敢再貼近了。

  林翡可不會覺得自己替宣皇做了幾件事,他摻和進去,宣皇就會饒了他。

  指不定宣皇就等著他跳進去呢。

  林翡想著,再次堅定的說道:

  “你回去吧!從沒有棋子能左右自己的命運,讓二老爺另謀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