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文會其實是幾個家世貧寒些的舉子聯名舉辦的。

  原本他們也沒有邀請林翡的意思，畢竟林翡雖然父母俱亡，但林翡與太子交好，之前就已經是太子伴讀，隻是因按律為父守孝三年，才又成了白身。

  他們所邀請的皆是些家世平平，或鄉紳腐儒等家境平平的子弟。

  邀請林翡也不過是意思意思罷了，倒也無人覺得林翡會來。

  事實上，林翡原先也不打算來，隻是一不小心撞見了賈雨村，被賈雨村這個“師父”硬拉著要拜會賈政，林翡尋的借口罷了。

  卻不想賈雨村臉皮頗厚，而他又曾是林翡的老師，林翡最終仍是不得不入了榮國府。

  此次文會名為小樓雅集，幾個舉子身家薄弱，也隻在一家小小茶樓裏舉辦了。

  林翡和賈寶玉從馬車上下來，朝門口的小二遞了帖子後小二還在嘀咕。

  先前來的人皆是普普通通的青衫舉子，瞧著都是一色的寒門子弟，便是有一兩個衣著不錯的，也不過是顏色更新些，瞧著是新作的，也配上了兩樣像樣些的配飾。

  而這兩個就不同了，一個個都跟天上神仙似的，穿的是錦衣，係的是玉帶，戴的是金冠，簡直是廟裏的財神爺下凡了。

  小二腦子裏沒有太多的形容詞，但回頭看了看才進去的幾個舉子，小二硬生生從嘴裏蹦出來一個詞來。

  “天壤之別！”

  不過是容貌還是衣著，都是天壤之別。

  小茶樓裏的七八個舉子：“……”

  這兩人，真的沒走錯嗎？

  “諸位同年，姑蘇林翡有禮了。”林翡拱手道，微微一笑，神色淡泊溫和，果然不辜負如沐春風翡公子之稱。

  旁邊的賈寶玉一時倒是不大適應，神色頗為拘謹，心中也頗為難受。

  幾個貧寒舉子能湊出多少銀錢，此處茶樓小小一家，居於陋巷，裏麵幾張舊桌子，圍著幾個舊椅子。

  這裏沒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因為是茶樓，到還散發這幾分茶香，卻也是平常根本不會出現在賈寶玉眼前的次等茶。

  對賈寶玉而言，這淡淡的茶香根本就算不得香，甚至還有些刺鼻，更別說此處沒有半點女兒痕跡，倒是角角落落，汙漬茶垢隨處可見。

  深深的刺激了賈寶玉的神經。

  而這時幾位舉子已經紛紛走了過來，向林翡還禮，笑道：

  “想不到翡公子竟也來了。”

  小樓雅集發起人劉隆見林翡來了，還帶了一位明顯家世不凡的公子哥，心中也是誠惶誠恐。

  劉隆更是連忙走上前來，拱拱手，問道：

  “翡公子能來，可真的是讓此處蓬蓽生輝，隻是不知……這位是？”

  “這位是我外家的公子，賈寶玉。”

  林翡淡笑道，神態自然。

  賈寶玉聞言也連忙拱手與諸位舉子相互見禮，說道：

  “不才，金陵賈寶玉有禮了。”

  劉隆等人皆是笑了，四王八公何其勢大，雖然名聲不至於顯赫到人盡皆知，但他們這些舉子稍稍打聽下還是知道的。

  更別說他劉隆為了這次雅集也是精心籌備，打探了不少消息，雖然都是些常見的消息，但他又如何不識榮國府賈寶玉呢。

  故而，劉隆笑道：“原來是榮國府銜玉而生的公子，難怪隻一見就覺得如此不凡，在下有禮了。”

  劉隆說著心中卻有幾分不悅，好好的舉子雅集，一個沒有半點功名的紈絝子弟卻混了進來，這真是不好，不好。

  可別毀了他的小樓雅集才是。

  劉隆想著眉心微皺，好在林翡在一旁笑道：

  “諸位兄台有所不知，雖然此次乃是舅父命我攜寶玉兄前來，但實則我這寶二哥一身詩才非常，雖然唯有功名，但吟詩作對、寫文論賦他可是樣樣不差的。”

  劉隆幾人仍然是一笑，心中卻不以為然。

  世家子弟有的是人捧著，一分的才華也能吹捧出十分來，聽上去再了不得，實際上又能有幾分的真本事。

  眾人很快就落了座，林翡倒是不以為然的坐下了，寶玉見座椅不過細細長長的一條長凳，心中就有些不大習慣，而長凳上又已經坐了林翡，自己便糾結要不要坐下。

  可眾人都坐了，賈寶玉一直站著又自覺失禮，隻好心中忍耐著，自己坐下了。

  茶樓小二在看著門。

  上茶的事情就到了掌櫃的頭上，掌櫃的殷勤的為眾人奉上小店最好的茶，然後便笑容滿麵的退下了。

  臨走眼珠子還在林翡和賈寶玉的臉上輪流打轉，心中暗道：

  這世家的公子哥怎麽如此白淨，瞧著比花樓的姑娘還美呢。

  茶水已上，接著的就是劉隆苦笑一聲，道：

  “諸位莫怪，實在是我囊中羞澀，與孔方兄緣薄，今日也隻能以這些茶水招待了。”

  “劉兄何出此言，難道我等來次還為的是口腹之欲不成？”舉子張成說著大笑起來，昂聲道：

  “你我皆是舉子，此來不過是以文會友，隻盼有佳句美文能賞，什麽好酒好菜，難道比得上你我所著文章！”

  “張兄說的好！”另一位舉子趙文華也笑了起來，連連說道：

  “自古唯有文章定價才稱得上‘秋月華星’四字，難道豈是區區酒食可比。”

  這幾人說罷其餘幾位舉子也紛紛表態，一番話說完，直教人覺得。

  舉人都聖杯不用吃飯的。

  舉人是靠詩詞文章活著的。

  林翡聽的嘴角微抽，反倒是旁邊的賈寶玉日有所思的點起了頭。

  心道，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