嶧山險峻。峰巒疊嶂，奇石嶙峋。

  一處隱秘山穀。終年籠罩毒霧瘴氣，鳥獸絕蹤，人跡罕至。卻在今日，有三道遁光無視濃密毒霧，破空行來。

  嗖嗖嗖！

  遁光落於穀內。顯出一女二男，正是上官梨莊奕師姐弟，以及嶧山行走齊永晟。

  “這地方好啊！”

  “夠隱秘，地底還有靈脈……所有地貌特征，都符合師尊要求！”

  上官梨打探四周，麵露驚喜。莊奕也是直點頭，顯得很滿意。

  “永晟，你怎會發現此處？上官梨饒有興趣問。

  “稟聖女小姑姑，屬下擔當行走之職抵達嶧山的時候，正值此地妖獸為禍為患！”齊永晟如實稟道。身為行走，肩負庇佑百姓鏟除禍患職責。他當年抵達嶧山不久，便隻身進入深山，斬殺那些為禍的妖獸。

  此迷迭穀，原屬一名金丹妖修老巢。齊永晟來過不下數十次，初始都是不敵，負傷敗逃。但卻愈戰愈勇，終於在某次對決中，順利將此金丹妖修斬殺。

  “紅鼎圖騰，妖寵附體，能増七倍戰力！”

  上官梨聽後麵露讚賞：“永晟應該修至二紋元境，方能越階擊殺金丹妖修！”

  圖騰戰士，終其畢生隻能鑄就一鼎。境界每提升一層，鼎身銘刻一紋。每一紋又分虛、真、元三個小境界。二紋元境，相當於修仙者築基後期乃至圓滿。莊奕鑄鼎品質極高，妖寵附體，擁有越階戰力。

  “那時隻有二紋真境！”莊奕笑著說。

  上官梨聽後秀眉蹙起，沉聲道：“二紋真境，即便你鑄就紅鼎，想要擊殺金丹妖修也是極難……搞不好，就有性命危險！”

  事實的確如此。齊永晟雖擊殺那金丹妖修，也是慘勝，受傷極重。返回嶧山郡的時候，隻剩半條命。足足休養大半年方才恢複過來。

  “下回若再遇到此情況，直接傳訊，宗門自會派人來支援，不必要也不允許，以身犯險！”上官梨板著臉教訓。莊齊永晟不但沒有不高興，相反心裏還樂滋滋的。

  小姑姑……還是關心我的！

  上官梨瞅他咧嘴傻笑的模樣，很有些無奈。魂巫者，感知最為靈敏，無需秘術察探，亦知曉這孩子又在胡思亂想了！

  不好叫破。免得自己尷尬，孩子難為情。

  上官梨岔開話題，手指東邊山體，衝著莊奕說道：“三師弟，就在那邊，開始吧！”

  “好！”

  莊奕閃身而去，麵朝山壁，右腳猛然一剁。

  轟！

  地動山搖。狂暴氣勁迸射，竟讓齊永晟腳步無法站穩，迭迭後退。落在其眼中，那位莊殿主身化巨人，僅僅一拳，便將山腹洞穿幾十丈方圓的大洞。

  他那位聖女小姑姑也沒閑著，雙手結出法印，不斷打向四周。原本充斥穀內的瘴氣毒霧，宛若受到無形力量操控，很快向外蔓延，逐漸凝聚化成一道防護壁障。

  穀內卻是山清水秀，再無半點毒霧瘴氣存在。

  掌教天君親傳弟子的實力！

  齊永晟震驚難當。原以為自己進階三紋圖騰戰士，實力已經很強。但相比麵前這兩位，還是不值一提。

  “師姐，差不多了！”

  莊奕收起神通。原處山體在短短時間內，內部被整個掏空。上官梨也停手，巫陣加持，穀內毒霧瘴氣不存，轉而在外部形成防護。

  “師尊曾言，咱們幾個當中，論及肉身力量當屬三師弟最強，連我哥都無法相比……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上官梨不吝讚歎。

  莊奕哈哈笑道：“相比大師兄所修刹巫之道，鬥戰攻伐無雙，小弟隻是徒有蠻力而已。”話到這裏，他望向在穀口四周形成的毒瘴巫陣，又道：“還有師姐你，精通魂陣二道，小弟更是望塵莫及！”

  “陣巫之道，我隻是學了點皮毛！”

  上官梨微笑道：“真正傳承陣巫者，師尊已經有了人選，並且在考驗觀察中……或許，用不了多久，咱們就會又增加一位師弟！”

  莊奕聽後第一反應，大笑著說：“有師弟最好，省得小無色見到我就埋怨師尊偏心！”

  “咱們這位新師弟，恐怕以後沒安生日子過了！”上官梨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誰能有幸成為掌教天君親傳弟子！

  齊永晟聽後很羨慕。若自己有這份福緣，那樣的話……他不自覺望向聖女小姑姑，目光充滿灼熱，還有癡迷。

  …………

  永和坊。凡人聚居地，坊間孩童嬉戲，商販叫賣，到處充斥市井氣息。

  牟海陽卻很喜歡這裏。他出身晉州大衍宗，精通符籙陣法，祖輩皆是大衍宗修士。但因為早年變故，其祖隕落，循著遺留線索，他邀請幾位同門，聯手尋找祖父遺物。

  進展很順利，誰料在找到祖父遺骸，獲得遺留儲物法器之時，平日交好的幾位同門竟然反目，猝然發動攻擊，欲要將他置於死地，獨吞遺寶。

  生死關頭，幸虧遇到巫門那位掌教天君，援手相救。而後大衍宗回不去了，按照對方指點，來到巫門駐地，大唐皇城。

  來到後，感歎修者無情，牟海陽有些心灰意冷，故而也沒報出那位掌教天君名號加入巫門，隱於市井，過起閑散生活。

  平日無事，煉製些低階符籙陣盤，拿去坊市換取修行資源。日子雖然枯燥，但也平靜安樂。

  閑暇時，同街坊鄰裏嘮嘮家常，感受凡人煙火氣，心境越發祥和。

  漸漸地，他喜歡這座城，喜歡上這樣的生活。甚至有打算，置辦家業，終其一生定居在此。

  既有計劃，便開始實施。牟海陽近些日子都沒有修煉，忙於煉製符籙陣盤。第一步便打算攢夠靈石，將所租院落給買下來。

  趕去坊市。符籙陣盤脫手，買了一筆不菲靈石。

  距離目標越老越近。牟海陽心情愉悅，走起路來，腳步都格外輕快。

  或許是沒留神，又或者是迎麵來人速度太快。直接跟牟海陽撞了個滿懷。

  “仙師恕罪！”

  對方是位老人，此刻滿臉歉意，衝著牟海陽連連作揖。

  “無妨！無妨！”

  牟海陽態度很溫和。早年沒跟凡人相處過，而今街坊鄰裏皆是凡人百姓，他已經徹底融入這樣的生活，自然不會有仙師高高在上的架子，相反性格寬厚，待人隨和。

  “老丈，您這是……”牟海陽瞅了瞅老人，麵露訝色。對方衣衫破舊，麵黃肌瘦，看去很貧苦的樣子。按道理皇城內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巫門對待凡人老百姓極好，就算孤寡者都有專門衙署，每月定時發放生活用度補助。

  “家中孫兒重病，錢糧已經用盡，即便衙署發放補助，也是上頓不接下頓！”老人連連歎氣。隨後又衝牟海陽作揖陪賠禮，方才邁動腳步準備離開。

  “老丈且慢！”

  牟海陽喊停對方。沒多想，直接取出兩枚下品靈石，塞了過去，“一點小心意，老丈拿去買點吃食，莫要餓壞了身子！”

  “仙師，這怎麽能行，老漢無功不受祿……”老人堅決不肯收下。

  “大人能捱著，小孩若是餓肚子，於病情無益！”牟海陽不由分說，直接將靈石塞給對方，而後轉身離去。

  原處，老人目視他離去背影，眸中異彩連連，自言自語道：“品行沒得說，接下來，便看有沒有幾分骨氣……”

  出手資助兩枚下品靈石，對於凡人家庭來說，絕對是一筆不小數目。但牟海陽卻沒放在心上，這樣的事不是頭一次發生，幫助別人的感覺很奇妙，會讓自己心情舒爽。

  拐過街角。很快，牟海陽來到自己居處。一排院牆，六七戶人家，每家都有單獨小院落。乃是皇城內最常見的普通住宅。

  順著數，牟海陽居住在裏間倒數第二棟。尚未走進，隻見隔壁鄭嬸家傳出咒罵聲，還有哭泣聲。

  來到門口。隻見一富家子弟打扮的年輕人，帶著一幫彪形大漢，有人毆打鄭嬸老兩口，有人拖拽他們唯一的閨女蓮貞。

  “你們幹什麽？”牟海陽當即喝斥。

  “牟仙師救命！”

  “救命啊！”

  鄭嬸兩口子見到他，立刻跌跌撞撞跑過來，哭喊說出事由。自家閨女生得俏麗，被一官宦子弟看中，直接登門下聘，欲要納娶為妾。

  老兩口就一寶貝女兒，不願意這門親事，婉轉拒絕。誰料惹毛了對方，直接動手搶人。

  “長安城是有王法的，爾等如此行徑，就不怕被人告發！”牟海陽冷眼盯視為首者，那名富家子弟打扮的年輕人。心裏做出決定，這件事不能袖手旁觀。

  “王法？嗬嗬，那也要看是誰！”

  富家公子神情倨傲，沒用正眼瞅牟海陽。其手下一名壯漢站了出來，手指牟海陽，語帶譏笑道：“我家主人乃當朝宰相三公子，別說你一個小小築基修士，就算元嬰老祖見到我家公子都要給三分薄麵！”

  “奉勸你，少管閑事，否則有你好看的！”

  牟海陽聽後心中一凜。居住時日不短，自然了解皇城內部情況。當朝宰相曲大器，據說其本身就是巫門高層，情分上與那位掌教天君還是師兄弟。可以說位高權重，沒人敢得罪。

  若真如此，別說他一個小小築基，如對方所言，即便元嬰老祖也管不了這樁閑事。

  “帶走！”

  那富家公子麵有不耐煩。手下頓時如餓狼般，架開鄭嬸兩口子，拖拽少女蓮貞便欲離去。

  “海陽叔！救我！救我！”少女淚流滿麵，大聲呼救。

  這女孩是牟海陽看著長大的。從小到大，不管在哪兒見到，一口一個叔，比對自己親叔還要親熱。

  牟海陽心知這樁事自己管不了，但卻無法坐視不理。咬了咬牙，怒喝：“都給我滾——”

  話語間，他已經出手，靈力彌散，直接將那幾名漢子擊飛。同時身法展開，秘術施展，裹挾住鄭嬸一家子，便欲朝衙署方向遁去。

  光天化日，無視皇朝法紀，此惡事若公布於眾，相信必會引來百姓非議，對方也不敢不心存忌憚。

  如此一來，或能保全鄭嬸一家三口。

  至於自己，大不了離開，這樣的皇城……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牟海陽心有謀劃，誰料想要實施卻難如登天。原因很簡單，有人出手阻止。

  “放肆！”

  出手之人，赫然是那位宰相公子。沒見對方有何動作，渾身肌肉賁張，形貌發生變化……眨眼間變成半人半獸，形貌猙獰，渾身縈繞赤色妖火。

  強絕威壓氣機席卷而來。牟海陽瞬間被禁錮，身子難以動彈。

  “圖騰戰士！三紋金丹境！”

  牟海陽滿臉驚駭。他非巫門中人，不知圖騰戰士詳情，隻聽聞過，三紋圖騰戰士，擁有修仙者金丹實力，甚至更強。

  自身修為已至築基後期，卻被對方威壓氣機束縛。很明顯，這位看去不起眼的富家子弟，竟然擁有堪比金丹強者的實力。

  富家公子麵容猙獰，眼眸帶著不屑，一步步走來：“跪下！磕頭認錯！本少爺便放你一馬！”

  “休想！”

  牟海陽咬了咬牙。體內陡然爆發出強橫氣機，竟然破開周身束縛，而後雙手連揮，一枚枚符籙如雨點砸去。

  那富家公子‘咦’了一聲，身子晃動，無視襲來符籙，瞬間逼近牟海陽，一拳便將其砸倒在地。

  “雖然借用了不屬於你的力量，但在本公子眼中……你仍舊是個廢物！”

  富家公子麵有不屑，腳踩在牟海陽臉上，眼眸流露森冷殺意，“對我巫門來說，你這些小伎倆不值一提……還是那句話，立刻給本公子磕頭認錯，否則要了你的命！”

  “休想！”牟海陽滿臉憤怒，想要掙紮起身，卻感覺踩在臉上的那隻腳，仿若蘊含無窮巨力，根本沒法掙脫。

  “還嘴硬！”

  “待本公子踩爆你的腦袋，命都沒了，看你還拿什麽嘴硬！”

  那隻大腳力度加強。牟海陽清晰聽見自己臉頰骨骼碎裂響聲，同時還有無法忍受的痛楚。

  “若心無善惡，就算苟活，又有何用？”

  他厲聲大吼。沒有服軟求饒，閉目等待死亡降臨。

  “好一個心無善惡！苟活何用？”帶著讚許的大笑聲響起。

  牟海陽一驚。眼中所見，周遭景象竟如鏡子般碎裂，所有事物皆不複存在，包括強勢碾壓自己的那位富家公子。

  自己仍然身處回家的路上。麵前還站著那位貧苦老人。

  隻不過，對方麵露笑意，且容貌急速改變，很快化成一魁梧漢子。

  “你，你……”牟海陽驚得說不出話來。

  “怎麽？不認識呢？”

  “想當年，本座在邙山可是救過你的命，還請你喝酒吃肉！”

  那漢子哈哈大笑。容貌再度一變，化成一身穿道袍的青年，麵容俊美，氣質出塵，恍若仙人下凡。

  “百隕天君……晚輩拜見天君！”

  此時此刻，牟海陽哪敢有半分猶豫，當即拜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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