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沒有子女的妃嬪一邊吃著席麵，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談論著今日全場矚目的清王和清梨小夫妻倆。

  這時，被眾人關注著的清王忽然開口，沉聲淡淡，“淑妃，本王的王妃年紀小，臉皮薄，沒有喜歡被人盯著看的癖好，麻煩淑妃管好自個兒的眼睛。”

  一時間滿堂寂靜，鴉雀無聲。

  清王的聲音冰冷威沉，伴隨著他深眸淡淡含威，目光警告一睥，頓時如千軍萬馬般殺伐果決的淩厲氣勢兜頭壓下，令難堪的淑妃瞬間變得臉色鐵青，可對上清王的目光，卻還是止不住地先心生一縮，氣勢上已然弱了半截。

  眾人都沒想到清王會直接朝淑妃發難，果然這就是有底氣的戰神親王嗎，換了旁的皇子，即使是當年如日中天深得聖寵的東宮太子，也絕不敢這樣對淑妃說話，淩厲逼人。

  但眾人再看向六皇子，後者正臉色難看地冷冷盯著清王，可到底還是沒有直接開口與清王對上。

  或許是半個月前酒樓裏的羞辱仍在，或許是這些日子清王動了動手指頭對六皇子的折騰令他知道了清王的厲害，心生懼意，又或許六皇子隻是在隱忍。

  總之，六皇子沒有為淑妃說話，而淑妃也隻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抬頭看了一眼安景帝，見後者根本就沒有理她，更絲毫沒有替她出頭的意思，她也隻能緊攥著手心維持著最後的體麵和理智，笑著打了圓場，“誒呦，本宮就是瞧著你家皇子妃討喜，多看了兩眼，七皇子就舍不得了？”

  淑妃尷尬地撐著僵笑，清王好似沒聽見淑妃的話似的，依舊神色溫柔地喂著清梨，也沒再接淑妃一句，直直晾了她。

  淑妃深吸了一口氣，興許是前幾日秦貴妃突然回宮，和安景帝的驟然冷落讓她重新找回了理智和往日的那份沉穩，她這次沒說什麽，隻目光陰冷地深深看了一眼清王和清梨。

  旁邊的眾位妃嬪見狀，也趕緊笑著應和了上，沒有讓淑妃太過尷尬，一起

  十分僵硬地揭過了此事。

  而上首，安景帝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底下的情況，他似乎有新的引他十分關注的煩心事——

  他緊緊皺著眉頭，夾了一口涼颼颼的鯉魚放進嘴裏，嗯……真腥！

  他再看看旁邊的秦貴妃，桌上清一色的炭火煨著的熱菜。

  他再仔細一瞧，分明是秦貴妃平日裏愛吃的菜。

  秦貴妃旁邊的霧兒，一邊幫她夾菜，一邊還時不時說兩句，“這清州的做法跟咱們就是不大一樣，同一道菜，這做的味道也不大一樣，不過娘娘喜歡芹菜，可不是怎麽做都能討了娘娘歡心？”

  安景帝抿了抿口裏又涼又腥的魚肉，十分委屈地灌了一口冷酒，又往下頭看去。

  秦貴妃這側下首坐著的就是秦王，他桌子上的自然也許多都是熱爐溫著的湯鍋，秦王妃魏央然正輕笑著幫秦王盛湯。

  那湯冒著熱氣，安景帝都能感覺到那香味飄到他鼻尖裏。

  鮮香撲鼻，應當是秦王最喜歡的三鮮湯。

  這孩子從小就喜歡這種菇類的東西，因著是自小養在跟前的孩子，安景帝自然是知曉的。

  至於清王的那桌，就更是菜品豐富，不過安景帝不知道這大部分都是清梨愛吃的，安景帝眼睛隻盯著那冒著的滾滾熱氣，更有甚者，被碳爐煨著的好幾個菜還在滾著熱泡。

  這碳爐煨菜的做法，是北地才有的，尤其是清州這邊關之地，數九天寒，才有了這樣的吃法，不過在京城裏尤其是宮裏，覺得這將鍋或是碳爐搬到桌上，著實是不雅觀的，所以皇宮裏宮宴上的菜大多是涼透的。

  不過在行宮之中，這裏的人大部分是清王的人，而且岐昌這邊本身也是有這種吃法的，所以這次宮宴，秦貴妃、秦王和清王的桌案上都放著這樣的炭爐子。

  安景帝再看看自個兒的桌子上，都是他熟悉的菜樣，為什麽熟悉呢？他為帝三十七年，這三十七年來凡是家宴，他麵前永遠是這幾道菜，能不

  熟悉嗎？

  安景帝十分憋悶地扔了筷子，顧長德在旁邊竟然看出了一股老漢委屈的感覺，一時竟頗覺心酸。

  但是下一刻，顧長德就瞅見了安景帝朝自己瞪了過來。

  顧長德懵了一瞬。

  安景帝黑臉，不悅地說道，“怎麽這些菜式，朕這桌上沒有？”

  說著，安景帝不動聲色地那眼神兒暗示了顧長德。

  顧長德一愣，趕緊順著安景帝的視線看了過去，瞧見了那頭一次出現在宮宴上的炭爐子，才明白過來。

  他趕緊躬身解釋，“回陛下，這是北地的做法，原本貴妃娘娘的意思是給各桌都給排上兩道嚐嚐，隻是咱們宮裏跟來的掌勺太監和司膳嬤嬤覺得不雅，便還是按照原來的規製來的，那帶碳爐的，隻是不嫌棄的主子們單點了，才會上。”

  “清王殿下那桌，清王妃娘娘準備的，貴妃娘娘瞧見了，也點了幾道這樣的菜試試，上回秦王妃進宮請安，正好趕上了貴妃娘娘和清王妃正在對菜式單子，也就一並跟著點了兩道，剩下桌上的席麵主子們沒有特殊吩咐，膳房就按照規製來做的。”顧長德指了指眾人的桌子，一一解釋了過去。

  安景帝一聽，原本他也能有熱飯吃，但確實被膳房的那兩個刻板的老東西給斷了機會，頓時有些惱火，黑臉不悅道，“真是死板！朕在宮裏吃了幾十年，還缺這一兩頓按照規製的膳食單子來的宮宴席麵嗎？朕來北巡而來，是要看看當地的情況，給朕去換！朕也要嚐嚐北地的特色！”

  顧長德不知道安景帝怎麽突然就發火了，他一向是不在意這些小事的，但是他瞧出了安景帝十分明顯的不悅，於是也不敢含糊，趕緊躬身應下了，轉身連忙招呼了幹兒子呈海去辦。

  回來的顧長德瞅見了安景帝那雙眼睛，醋溜溜地瞄過了清王溫柔投喂自家小媳婦的席麵，又覷過了秦王妃與秦王言笑晏晏的飯席，最後餘光瞄了兩眼微醺半眯著眼，慵懶地看著歌舞喝著熱湯的秦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