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她不同了，她是清王妃了，早已不是她想縮起來別人就真的不會關注她的。

  清梨對上秦貴妃和藹深意的目光，認真地點點頭，小軟音兒俏俏糯糯，“母妃教導，阿梨謹記！”

  秦貴妃喜歡死了清梨這乖巧聰明的小軟性子，簡直滿足了她作為一個母親對女兒所有的幻想，她笑得越發溫柔，滿意地點點頭，獎勵地摸了摸清梨毛絨絨的軟發。

  “嗯，你懂就行，不莫要矯枉過正。在這宮裏啊，最忌眼高手低，自視甚高。今日阿梨對人謙和尊敬，做的也是對的，隻是有些人不識抬舉，下回阿梨見著，就該知道碰上這種的人，也實在不必委屈了自個兒，你身後可有本宮和清王、還有你哥哥徐章給你撐腰，不必怕的。”

  秦貴妃還是表揚了一番清梨，至於那“眼高手低，自視甚高”又“不識抬舉”的人，自然指的是柳妃了。

  秦貴妃的每一句話，都猶如她的一個個巴掌，扇在柳妃的臉上，令她原本就火辣辣的臉上越發地羞恥難堪。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得大概就是柳妃了，她從一個低賤的馬奴，忍了無數的白眼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卻比誰都看不起那些地位的嬪妃，對宮女太監更是非打即罵，遇上了清梨這個清王妃，還看不上她，甚至自尊心作祟擺起了長輩的架子。

  可說到底，熬了這麽多年，甚至養育了一個成年的皇子，還隻是一個小妃，宮裏還真沒有幾個人真正看得上她。

  清梨在宮裏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這宮裏的人都是如何看待柳妃的，她看了一眼憤怒不甘柳妃，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

  然後，小妞妞抱了秦貴妃的胳膊，小軟音糯嘰嘰的，“母妃，咱們回吧，梨梨餓了。”

  小妞可憐兮兮地鼓著小臉蛋嘟了嘴，她早到吃晚膳的點了，剛剛就啃了兩塊點心墊了墊，現在小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咕嚕叫了。

  秦貴妃一聽立馬就心疼了，在心裏更加把安景帝從頭又罵了一遍，嘴上連忙說道，“好好，咱們這就回去傳膳，果兒，你在這兒等著宮刑司的康嬤嬤，把本宮剛剛交代她的話轉述給她聽聽。”

  “是。”果兒趕緊應下。

  宮刑司的康嬤嬤是秦貴妃的人，從前得了秦貴妃救命的恩惠，一向忠心極了，隻要是秦貴妃吩咐的，她必定照辦，這在宮裏是無人不知的秘密。

  柳妃一半臉紅腫青紫，一半臉卻泛著白，死死地盯著秦貴妃，卻一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相比較柳妃的狼狽，早就縮在一旁，被眾人的視線遺忘的敏昭人就顯得很好啦，她除了臉色有點慘白，儀容倒是整齊得很。

  不過秦貴妃剛沒走出去兩步，就聽見了淑妃那嬌聲婉轉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喲，這是唱的哪一出啊？秦姐姐？您這些日子是去哪兒了，怎麽說沒影就沒影了呢？隻是秦姐姐還是老樣子啊，這一回來，就拿咱們姐妹立威，不知道的啊，還以為這會兒宮權還在秦姐姐的手上呢。”

  淑妃的年紀也不輕，也就比秦貴妃小個一兩歲，可若是隻聽這聲音，還以為是哪個二十來歲的美嬌娥呢。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下去，院子裏密密麻麻亮著許多六角宮燈，不比白晝時明亮，可也算得上是燈火通明，視人沒什麽困難。

  紅燈映襯下，人總是別有一番風情。

  有的人，就是耐看，無論什麽情景之下，都是獨有韻味，比如秦貴妃。

  白日之下的秦貴妃明豔奪目，傲骨風華，讓人能遺忘她絕美容顏上留下的歲月滄桑，反倒能沉浸入那雙明麗盎然的鳳眸中，感受到曆盡千帆的女人獨有的韻味。

  如今六角宮燈昏黃的映襯中，燈影明滅，卻越發顯得人從畫中來，顰笑皆神韻，幽幽婉佳人，娥娥笑嫣然。

  安景帝站在假山轉角處，看到

  這一幕，心裏忽然猛地被什麽東西一撞似的，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製止了身後那一長串的晃晃宮燈跟上，帶著顧長德和方建常站在這假山下的陰影處，恍惚地看著遠處琉璃燈下的女人。

  一個他這麽多年，從不曾細看過的女人，一個他自以為很了解，卻是最不了解的女人，他從不知道，原來真正的她是這樣的。

  一個他總是恨得牙根癢癢，卻其實明明是幫他最多的女人，她生了霍祁墨，那個狗脾氣別扭死了的孩子，還跟秦家周旋了這麽些年，若沒有她，隻怕這後宮至今還在秦家的控製之中，他至今還在腹背受敵，難以瓦解。

  一個……原來竟是這世上最懂他的女人——今天，就在剛剛，他被這個女人堵得天靈蓋都要被頂出去了，他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這個女人竟然這樣了解他，這該死的了解，讓他被氣得七竅生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是，等安景帝悶頭生了大半個時辰的氣後，他竟然又灰溜溜地往嫻楓館這邊來了，因為頭一次他覺得暢快，當然不是被罵的暢快，而是他一個人苦悶地與秦家周旋了這麽些年，終於有一天有個人能懂他做的這一切，能懂他說他，就好像孤獨空寂了許久的房間，突然有人走了進來。

  這種感覺對安景帝是奇妙的，一開始有些抵觸，但卻莫名地令他想要找人一吐為快。

  於是，年過半百的老男人跟個老色痞似的，躲在假山陰暗角落裏，偷偷瞄著那邊的女人。

  一旁跟著的顧長德的老臉都覺得火辣辣的，他低著頭，再偷偷瞅瞅旁邊的方建常，隻見這個一貫陰險的老東西這會兒正一身浩然正氣地扶著刀站得筆直，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仿佛一個正在站崗的侍衛，目不斜視，就當麵前扶著假山探頭探腦的安景帝不存在。

  顧長德悄悄地捂了臉，往後頭挪了挪，盡量在安景帝被人發現時，讓那些人看不到他，不至於那般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