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將軍”這三個字，魏長風臉色也變了又變，頓時顧不得什麽臉黑了，忙抬頭看過去，不知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總覺得心裏莫名發虛。

  魏長風一抬頭，就見魏清墨已經大步走來，臉色……仿佛是在戰場上那般，帶著殺氣，魏清墨“玉麵閻王”的這個稱號可不是白來的，此時連魏長風見了都有大發怵。

  待魏清墨近前，魏家的兩個姑娘立馬矮身見了禮，“見過徐將軍。”

  一旁的衡臨看到了魏清墨也是一懾，徐將軍？他著實愣了一下，然後不自覺地心中一跳，這位該不會就是那位皇上身邊的閻羅王將軍徐章吧！

  衡臨顯得有些緊張，連忙躬身作揖，見了文禮，“昌國公府世子衡臨見過徐將軍，久仰將軍大名，今日見到，果然英……”

  他的話沒說完，魏清墨已經不耐煩地蹙了眉，冷冷地斷了他的話，“我記得我警告過魏大人，離我娘遠點。”

  這話自然是對著魏長風說的。

  被無視了的衡臨臉色略變了變，抿了唇卻不敢多說，畢竟徐章混名在外，皇子都不敢輕易招惹他，他一個敗落國公府的世子，自然也不敢輕易招惹。

  隻是他細想了徐章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卻越發低了頭，不敢亂看。

  魏央意見徐章一上來便發難，立馬就開口駁他，“徐將軍這話好沒道理，我們在這邊遊湖賞燈，何時碰過你母親？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旁的魏央琳詫異地看了一眼魏央意，她這四妹妹平日裏少有事情上心，今日竟然會主動與徐章接話？

  魏央琳看了一眼魏清墨那嚇人的臉色，心裏一陣瑟瑟，也忙低下了頭，這事原本就是她不敢摻和的。

  不過今日，魏長風見魏央意唐突插嘴，竟然沒有生氣，隻看了她一眼，這讓魏央琳不由得抬頭打量了一眼父親。

  顏嫦看著魏清墨的神色，心裏“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攔了魏清墨，雙目柔嗔，帶著勸阻，“章兒……”

  魏清墨看到自家娘親竟為了魏長風來攔他，清冷俊顏愈發陰沉如墨，正好拉了顏嫦到他身邊，直接將她護在身後，隔開了她和魏長風，而後冷冷盯著

  麵前的男人。

  魏長風抿了抿唇，對上魏清墨直直盯過來的雙目，臉上頗為掛不住，輕咳一聲道，“這是皇上的意思，你若不服，大可以去質問陛下。”

  魏清墨冰眸微眯，淩厲乍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魏大人不必拿皇上來壓我，這種事，若魏大人不願意，難不成皇上會硬逼著魏大人來勾引旁人家的女眷嗎？”

  “魏清墨！”

  “章兒！”

  魏清墨說的過分，顏嫦柔聲斥了一句，依舊是那溫溫柔柔的語調，小時候魏清墨就不怕，長大了更是不怕的。

  隻是相比於顏嫦，魏長風的厲叱足以惹來周圍眾人側目，不過好在他們所在的角落比較僻靜，周圍又有魏府的家丁在外圍守著，即使魏長風暴喝一聲，這邊燈影昏暗，眾人隻望這邊看了一眼，就沒再關注。

  魏長風怒目圓睜，厲色瞪著魏清墨，氣得胸膛一起一伏說不出話來。

  魏清墨並沒有覺得痛快，臉色愈發冰冷下去，冷冷一笑，“怎麽？我說的不對嗎？我娘跟你有什麽關係？”

  魏長風的怒火直頂上頭，卻被這冰冰冷冷的一句詰問登時澆滅了所有的惱怒。

  他看著麵前的魏清墨，看了一眼被魏清墨擋在身後的顏嫦，所有的怒氣厲色，最終都化為了一句蒼蒼淡淡的歎息，“無論你多恨我，血脈這個東西，從出生起就注定了，你身上流著的永遠都是我的血脈。”

  魏清墨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嗤諷一笑，笑得諷刺，“你這時候知道我是你的血脈了？你這時候想起來我娘還替你生兒育女了？”

  “當初我娘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在哪？她被街坊鄰居罵男人跑了，罵克夫寡婦的時候你在哪兒？小妹被賣的時候你在哪？那些該跟你有關係的時候你統統都在哪啊？”

  魏長風聽著魏清墨的這一聲聲質問，卻再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魏清墨笑的諷刺，顏嫦在身後拉著他，他聽見母親哭了。

  過去的這許多年，每天每夜每件事，都如同她的一道道傷疤，他從不敢隨意提起，他清楚，他每次提起，都像是將她過去的傷疤重新撕扯開，旁人的回憶是甜蜜的，而她的回憶卻

  像一把把刀，帶她重新體驗曾經受過的痛徹心扉。

  魏清墨後悔最快說了這些，他複了理智，擋在顏嫦的麵前，呼吸間生生壓下了胸腔裏所有的憤恨，對魏長風數十年來所有的怨憤，隻盯著魏長風，一字一頓地說道，

  “麻煩魏大人以後記清楚，你有妻有妾，我娘也有位‘亡夫’！我們家跟你們魏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早就不姓魏了，你記清楚。”

  說完，他轉頭扶著已經泣不成聲的顏嫦離去。

  河邊的嘈雜聲中，細聽去，還能隱隱約約聽見魏清墨走過的地方，傳來他淡淡懊惱的溫潤清話，“娘別哭了，是章兒不好，惹您傷心了。”

  魏長風看著母子倆愈行愈遠的背影，仿佛一瞬間頹然了，身形一晃，幸得身旁的小廝立馬扶了他一把。

  魏央琳就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魏長風這邊一動，才將她從震驚中拉回了神兒，也連忙上前扶住了魏長風，眼中的震徹仍在，不禁愣愣地問道，“爹……那、那個顏……真的是徐將軍的生、生母嗎？”

  從前魏央琳提到顏嫦，不是顏氏就是娼婦，今日他被魏清墨發怒的模樣嚇著了，竟連叫她都不敢叫了。

  魏長風心裏還滿滿的悵然喪氣，他沒有心思回複女兒，隻擺擺手，疲憊地說了聲，“回府吧……”

  說完，魏長風就先讓小廝扶著上了馬車，此時他滿心想著的隻有顏嫦母子三人，倒是一時也忘了對家裏梅氏的惱火。

  魏央琳跟在父親的身後，看著魏長風上了馬車，才愣愣轉回頭，跟同樣震驚在原地的魏央意小聲道，“四妹妹可聽明白了剛剛徐將軍的話？徐章的生母是顏氏，那豈不是說顏氏所生的那個兒子就是徐章？”

  這樣說著，魏央琳猛然意識到一個更令她震驚的事實——“那豈不是說……徐章是咱們的親兄長？”

  說到這兒，魏央琳猛地閉了嘴，因為她忽然想起魏央意對徐章……

  她難得略帶同情地看了一眼這個她一貫看不順眼的妹妹。

  魏央意此時卻根本不想搭理魏央琳，她愣愣地看著魏清墨身影消失的方向，腦袋裏一直不斷地回想著剛剛魏清墨說的話，臉色越發慘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