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園子裏景致好，從前在府裏一直在屋裏坐著，來園子裏住著幾日，時常走著，倒是覺得精神比從前好多了。我順著那六棱路一路瞧著景過來，正好就來你這歇歇。”

  其實這也隻是一部分原因，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老太太知道萬強會在清梨每日晨起後帶來外頭的消息，而這幾日除了一貫的清王和魏長風那邊的消息以外，還有關於清梨兄長的消息——就這幾日，清梨的兄長和長嫂就到了。

  魏長風的消息即使老太太不來，清梨也會遣人去三奉長慈告訴老太太的，不過關於清梨兄嫂的消息，清梨可不會刻意告訴老太太，隻能老太太自己“無意間”聽到。

  兒子魏長風的事情她老婆子隻能幹著急幫不上忙，不過哄騙大孫子這事，老太太可是卯足了勁兒的。

  袁媽媽也在旁邊也幫忙說道，“是啊，前幾日嫿兒姑娘來給老太太診脈的時候，也說了老太太該多動動才好。”

  清王身邊帶了薛子陽，清梨這邊他並沒有多安置郎中，一來不知根知底的擔心壞事，不放心，二來嫿兒的醫術越發精湛，早已可以獨當一麵，有她在清梨身邊，根本不需另置郎中。

  嫿兒哪裏不知道老太太這是拿她的話當筏子呢，不過老太太帶清梨不錯，這“居心”……其實嫿兒也覺得沒毛病，便承了老太太和袁媽媽的擠眉弄眼，對上清梨的目光點點頭笑道，“正是，老太太合該多出來走動走動，曬曬太陽，夜裏也睡得舒服些。”

  這話是真的，嫿兒不會騙清梨，不然即使清梨並不阻止老太太打哥哥的主意，她也不會由著老太太胡鬧。

  “原是這樣，那便好了。”清梨陷了梨渦軟糯道，“如今園子裏就咱們幾個，祖母不必拘謹的。祖母可用了早膳了？”

  老太太點頭，“祖母用了，上了年紀的人飯少，你去吃你的吧，我瞧瞧孩子，不必管我。”

  清

  梨應了一聲，她昨夜裏把清王的那件雙層夾厚中衣做完了，卻做過了飯點，便沒用晚膳，這會兒有點餓了，看完孩子便起身去堂屋裏吃早膳。

  不多時清梨用完早膳，再回西罩間的時候，顏氏也已經過來了，她是從前頭清玉觀裏聽完道經回來的。

  她是個賢惠閑不住的，瞧見了旁邊的線簍子裏放著清梨給兩個孩子未做完的小肚兜，便拿起來接著上頭的繡線做了起來。

  清梨進屋的時候，老太太正拿著那件做好的小肚兜，再看看顏氏手中的那件，驚歎道，“之前我便瞧著阿梨繡的這肚兜精致，我還想著問問是府上哪位媽媽教的，想著能不能拐回府裏教教家裏的姑娘們，沒成想原是你教給阿梨的。這可是你家祖上的功夫？”

  顏夫人笑著點點頭，“是啊，這也是妾身母親傳下來的，阿梨小時候嬌氣極了，她哥也寵她，成日裏帶她出去玩，都五六歲了，連灶台都沒怎麽碰過，哪裏像個小姑娘家？也就這繡活，這小丫頭自小感興趣，兩三歲還沒跑穩就愛捏著針。”

  顏氏一邊說著，麵容嫻雅恬靜，思及清梨幼時，臉上帶著溫柔淺笑，追憶懷念，“妾身還記得這丫頭三歲多的時候，有日妾身去地主家送繡帕子，她哥哥在家看著她。清墨見她在榻上自個兒玩，便沒管她，拿了書在旁邊看，隻防著她掉下來。”

  “妾身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了這小家夥旁邊放著針線簍子，嚇得趕緊過去瞧，那繡了一半的帕子上繞了一團線，好幾錢的繡線被她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去，好大一根針就這麽被她攥在手裏，當時可嚇死妾身了，好在是沒事……”

  說到最後，顏氏又想起了當時的後怕，更是想起當時還揍魏清墨來著，其實也不是揍，顏氏那溫柔性子，也就是抹著眼淚拍了他兩下。

  當時魏清墨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瞧見了妹妹手裏攥著根比她手都長的針，也嚇得不輕，到底顏氏也

  沒舍得再訓兒子，隻摟著他不爭氣地直掉眼淚。

  後麵的事情，其實顏氏不說，老太太也隱約猜到了。

  顏氏刻意瞞著老太太關於長子的事情，可饒是如此，每每顏氏不小心帶出來些這對兄妹幼時的故事，那事情背後隱匿的生活，也能折射出這母子三人過得如何艱難，讓人心疼。

  老太太在心裏沉沉歎了口氣，瞧見了清梨進來，嘴裏嬌嬌氣氣地跟顏氏撒嬌，抱怨娘親又說她小時候的糗事，儼然早已習慣幼時這些艱難日子裏鬧出的磕磕絆絆小事，老太太心裏又是一梗。

  老太太有心轉移話題，倒是忽然想起剛剛顏氏的話，側頭看了她，“從前長風跟我提起的時候，總是叫那孩子‘章哥兒’，我原以為給他取了名便是‘章’。”

  但是剛剛顏氏話裏帶了一聲“清墨”，明顯那才是她兒子的名諱。

  顏氏一愣，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她剛剛說漏嘴了。

  她會刻意在老太太麵前避而不談與長子有關的事，不過既然老太太問起了，她也沒有謊騙，一笑解釋，“乳名是取了‘章’字，不過妾身自知身份，知道連累章兒上不了族譜，老爺便沒讓章兒隨‘之’，隻叫‘魏章’，不過後來這個字犯了貴人名諱，正好當時孩子還小，便改了個名，叫‘清墨’了。”

  魏家魏清墨這一輩的男孩名中都是從“之”的：魏之勵、魏之朗、魏之明，按說魏清墨也該從“之”，原叫魏之章

  不過當時魏長風剛剛娶了梅氏，顏氏害怕礙著新夫人的眼，又擔心魏家疑心她有非分之想，意圖母憑子貴，借著孩子讓魏家認她，便索性央了魏長風給去了“之”字，以示安分。

  不過這些顏氏沒有說，隻輕描淡寫揭過了，但老太太自然能猜得到當時顏氏所想，一時間心裏越發地不是滋味了。

  清梨卻沒想到那裏去，改名這一段事是哥哥小時候的事情，連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