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風知道，但是他想聽的不是這個回答，清梨的回答好像紮在他心頭一樣，讓他神色帶上了一抹僵硬，“我是說……你娘可是嬌娘？”

  清梨將魏長風的反應看在眼中，她看到魏長風眼中的回避，心涼漸漸爬上，即使她早已做好了準備，可真正被魏長風嫌棄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地難受，難受極了。

  清梨略狼狽的又垂了眸子，掩去了眼中脆弱，盡量裝作平常地淡淡道，“不是。”

  魏長風一愣。

  清梨卻已經起了身，側頭跟嫿兒和雲琅吩咐了一聲，“走吧。”

  魏長風看著清梨離去的身影，側顏與當年的顏嫦是多麽的相像，他神色一閃，一時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起身叫止，“等等！”

  縱然失落心傷，清梨的心底還對魏長風充滿了期待，故而魏長風一叫，她就頓住了步子，回頭看向了魏長風，“先生可還有何事？”

  魏長風動作比腦袋快一步，不過對上清梨帶著脆弱傷心的水眸，魏長風的心頓時被狠狠蟄了一下，他突然就明白過來了，“阿梨，你是我的孩子是嗎？爹知道你之前受了許多苦，許許多多，你別怕，那些都不是你的錯，爹不會因為你如今淪落煙花便嫌棄你什麽。”

  清梨聽著魏長風的話，心裏那股壓抑了許久的委屈酸流突然就頂了上來，她狼狽地飛快轉身，眼淚已經不爭氣地從眼眶裏滾了出來，劃過臉頰，留下一道涼涼的淚痕，帶著喉嚨裏無盡的哽咽，無聲落下。

  魏長風看到清梨的反應，心頭更是一疼，立馬放溫和了語氣，生怕再激著她，“阿梨，不是爹嫌棄你的身份，是爹心裏自責，若不是當年把你母親一留岐昌那麽多年，如今你也不會淪落至此。”

  清梨做這一出戲，想聽的其實隻有這句話。

  若是她當年沒有那麽幸運碰上了溫臨酒，那她今時今日，就真的是青樓裏的一個娼婦，興許老鴇還瞧不上她，隻能淪為一個禁臠……

  若是這樣，這位父親，還願意認她嗎？

  她

  也不知道魏長風到底那句話說在她的痛處上了，心裏麻麻的，委屈痛苦摻雜著，一陣陣酸水直往上頂，頂得她的淚止不住地一直落。

  清梨不想在陌生人麵前哭，她使勁吸了吸鼻子，倔強不讓眼淚繼續掉，哽著聲音譏諷一笑，“自責？嗬，那真是好笑了，我娘是你的外室！”

  清梨紅著眼睛轉回頭瞪著魏長風，“她連你們魏家的族譜都沒入！你走了，一走數十年，讓她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想想就知道她和這兩個孩子會是什麽下場。你但凡在意我娘，在意這兩個孩子，就不該扔下她們走後不聞不問。”

  魏長風眉心緊蹙，看著清梨紅紅的眼睛，心裏好像有把刀在橫豎割著，生疼。

  他趕緊給清梨解釋，“阿梨，當年我走時囑咐了我名下一個鋪子的賬房，讓他每個月都給你們母子一筆月例銀子，當時我不知道你娘已經懷上你了，可即使有你，那筆銀錢也絕對足夠你們母子三人的開支了，買仆打典，都是夠的！”

  清梨看著魏長風略焦急的模樣，這副模樣看在她的眼中，倒是不如剛剛他沉穩儒雅時那般刺眼了。

  清梨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拿了帕子拭了臉上殘留的淚痕，心裏一遍一遍想著魏長風說的話，她相信，魏長風不是會騙她的人，隻覺相信。

  “是你的那位正妻嗎？”清梨轉眼就想明白了，冷冷嗤笑。

  魏長風看著清梨這通透的模樣，越發地心裏被針紮了似的。

  他長歎一口，略帶頹廢地坐回了桌前，點了點頭，“是啊，連一個小姑娘都輕易能想的，可笑我當年竟毫無預料。”

  當年，其實魏長風的正室早就知道了清梨母親的存在，魏長風走後，她沒有直接對外室出手，而是直接尋了魏長風交代的那鋪子賬房先生，讓他斷了外室的銀錢。

  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沒有錢，後果可想而知。

  魏長風的態度已然讓清梨對他稍微放輕了隔閡，她也又坐回了原處，喝了口清茶潤了被酸流衝得滾燙嗓子。

  涼茶入喉

  ，清涼進肺，卻是讓清梨冷靜了不少。

  魏長風見清梨轉眼又安安靜靜坐回了自己的麵前，不哭不鬧，甚至從頭至尾一句委屈也沒有吐，心裏更隻剩了心疼。

  “孩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魏長風看著跟前嬌嬌嫩嫩的小姑娘，雙目心疼，毫不掩飾。

  過得好嗎？

  自從遇上清王之後，確實過得好了，雖然起先時常被清王欺負，但好歹那些欺負與從前溫飽性命問題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至於遇到清王之前……清梨輕輕勾了勾小唇，她不想去回憶，無論過多久，無論她如今如何與從前不同，有些痛苦恐懼是刻在骨子裏的，碰之，必痛。

  清梨笑了，“挺好的。”

  她不願說。

  魏長風聽著清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心裏越發沉痛了下去。

  清梨從進門到現在，前後不過隻說了幾句話，可卻句句戳在魏長風的痛處，仿佛要把他一層一層地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

  魏長風閉嘴了，他其實知道，問這些都是白問，其實到底如何清梨自己知道，他也想得到，問了，給他和清梨都平添痛楚。

  隻不過魏長風現在是沒話找話，他頭一次尋回幼女，接回顏嫦後，每每提到幼女，顏嫦都隻有以淚洗麵，以至於現在魏長風根本不隻應如何麵對清梨，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魏長風悻悻地閉了嘴後沒一會兒，見清梨一直不言語，他又開始沒話找話，“阿梨，你可知道你娘親在哪裏？”

  “不知道。”清梨淡淡回道。

  魏長風對清梨的冷淡一點不惱，反倒越發地將自己的語氣放得親和些，“沒事，沒事，爹會找到你娘親的，到時候爹就帶你和你娘親回家，阿梨，你可願意跟爹回去？爹幫你脫了賤籍，爹保證，不會讓旁人欺負你的……”

  “回家？我哪裏有家呢？”清梨抬起頭看向了魏長風，水眸盈盈，帶了些許直白的清冷，“我和哥哥不在你們家的族譜上，那是先生的家，卻不是我們母子三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