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瞥了一眼原先清王站著的窗子，人還真的丟了，但是這會兒誰去管清王呢，他一個大活人，出不了事，不搗亂就行。

  故而，王嬤嬤草率地擺擺手，不耐煩道，“愛去哪去哪，不搗亂正好，你這邊可看好了，京城裏那毒蛇指不定相處什麽下作法子呢，大小都得仔細著！”

  元福一說到正事，立馬就把清王給忘了，忙不迭地點頭應下，轉頭就繼續盯著底下人幹活去了。

  此時，產房裏，清梨的宮口開得快，有嫿兒一直看著，胎位也極好。

  “誒呦！看到頭了看到頭了！娘娘您使點勁兒！”

  “娘娘別怕，您胎位正，聽奴婢的話使勁兒，一會兒小主子就能下來了！”

  產婆子在底下瞧著，嫿兒在上頭給清梨按著頭，章婆婆原本正看著來往端水送帕的丫頭，聽見了穩婆這洪亮的聲音，驚喜地回頭瞧過去，登時一臉喜氣。

  可是清梨這會兒可一點點喜氣兒都感覺不到，她隻能感覺到疼，或許也不是疼，她的痛覺似乎已經麻了，隻迷迷糊糊間覺得鋪天蓋地的疼痛壓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不使勁兒也疼，使勁兒就更疼了。

  清梨不知道自己臉上是汗是淚的，隻抓著娘親的手，痛苦的哼哼著，“娘親，疼……好疼……”

  顏夫人瞧著孩子這模樣心疼極了，不過她剛剛也看過了，這已然算是順利的了，她抓著清梨的手安慰道，“梨梨聽穩婆的話，再忍忍，生出來就不疼了，女人都要經這一遭的，不怕不怕，生出來就不疼了！”

  “一、二、使勁——”

  “一、二、使勁兒——！”

  穩婆一聲比一聲有理地大叫著，孕婦好生，她們心裏也興奮。

  清梨憋著氣迷糊地順著穩婆的話使勁兒，細細軟軟的聲音從嗓子裏溢出，渾身都難受地挺弓而起。

  “呃……”

  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迷糊著使者勁兒，到最後她也搞不清楚是哪裏在使勁兒了。

  但是初時那鋪天蓋地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劇痛漸漸被麻木壓了下去，她反倒是如回光返照一般腦袋漸漸清明了起來。

  熟悉的淡竹香縈繞在鼻尖，清梨不知道這產房裏怎麽會有清王身上的香味，她一手抓著娘親，一手不知道攥緊了誰，覺得孩子已經卡到了她使得上勁的地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不再壓抑著，撕心裂肺地叫了出來。

  “啊——！”

  淒厲倔強，一如她被人欺負到絕境裏反抗時的模樣。

  “哇——哇嗚嗚嗚……”

  清梨泄氣的一瞬間，耳邊充斥了聲聲洪亮的啼哭聲。

  淚從眼角滑下，留痕無聲，滴濺純粹，上位來得及夾雜什麽喜杯。

  外頭，昭蘭苑裏不知疲憊地忙活了足足一夜的眾人抬了頭，府牆外已依稀生出了幾縷炊煙，天明破曉，雞鳴喜鵲報喜來。

  仿佛整個昭蘭苑聽到了這個哭聲都安靜了一瞬，下一刻，丫頭小廝們的歡呼聲差點掀了屋頂頂了天去。

  這樣歡悅大喜的氣氛裏，最容易讓人激動落淚。

  “生了生了！”

  雲琅差一點就喜極而泣了，抱著雲簌一個勁兒地搖晃，雲簌也不攬著她，心裏溢出來的笑洋溢了滿麵。

  王嬤嬤在旁邊都有些眼圈泛紅，轉身默默地緩了緩，含笑看向了那哭聲嘹亮的產房。

  元福更是誇張，找不到人抱，幹脆抱了萬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就開始講他家殿下如何光棍至今，他又是如何操碎了心的。

  禾鴛聽這聲音也從屋子裏出來，喜氣兒過完，瞧見了院子裏這情景，不禁笑道，“嬤嬤和元總管可別忘了娘娘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被禾鴛這一提醒，王嬤嬤和萬強猛地反應過來，趕緊拎了倆大丫頭繼續回去瞧著，他倆也不敢再懈怠了。

  樂極最容易生悲，還沒有完事，他們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放鬆警惕！

  禾鴛笑了笑，一臉喜氣早就壓不住了，回了屋子也吆喝了丫頭婆子們，趕

  緊幹活，還沒完事呢。

  大夥兒都是忙了一夜沒歇腳，此時本應是最最疲累的時候，不過這哭聲一起，大家夥兒高興都來不及，激動地越發來了勁頭，不知疲憊地添柴燒水，往銅盆裏舀兌，來來往往地攆著小步，疾走著給產房送去。

  產房裏，孩子的乳母何奶娘、常奶娘還有齊奶娘都在旁邊幫忙，孩子出來了，趕緊從穩婆手裏接過，給孩子洗著，一邊大喜道，“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是個公子！王府有嫡長子了！”

  清梨聽到了何奶娘的這聲，頓時高興地笑了出來，笑容虛弱疲憊極了。

  她剛剛使勁了力氣，這會兒已經渾身發沉，疲累地倒在了床上，氣息都累得不穩喘息著，渾身更是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頭發也被汗浸得一縷一縷的。

  但是，她聽著孩子一刻不停的哭聲，隻覺得再累都是值當的，剛剛還哭著跟娘親喊疼委屈的小妞，這會兒蒼白的小臉上反倒是一臉笑意，半點淚水都瞧不見了。

  不過清梨是真的沒力氣了，想說個話都氣若遊絲的，長了好幾次嘴，可沙啞的聲音就隻在喉嚨口打著轉轉，根本發不出來。

  “賞！”

  這熟悉的聲音是從腦袋頂上傳出來的，清梨乍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僵愣愣地挪了挪腦袋，抬頭對上了清王刀削斧鑿般的側顏，狠狠愣了。

  清王什麽時候跑到產房裏來了？

  清梨嗓子剛剛喊啞了，這會兒說不出話來，隻能忙慌慌地去找娘親，疑惑地看向她。

  顏夫人也是十分無奈，但是這會兒她還真的沒工夫管清王。

  穩婆更當自己瞎了，眼睛一點都不敢亂看，隻聲音洪亮地給清梨喊道，“娘娘！您不能歇！您在堅持堅持！您肚子裏還有個小主子呢！”

  “是啊娘娘！您再堅持一下！已經出來一個了，另一個孩子也眼見著冒頭了！您得繼續使勁兒啊！”

  嫿兒已經從外頭端來了麵湯，這時候清王倒是有點用了，輕易就能把清梨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