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清梨有時候都覺得，最近日子過得太舒坦了，若是這時候那些要害她的人再突然冒出來，她可真的未必有當初那敏銳勁兒了。

  懷了孩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她也沒當初那精力了。

  顏氏讓安徐蘭領著去了慈輝堂，一進門，就看到了早就等在裏麵說話的章婆婆和廣行長公主。

  一別幾十年，她們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但是眉眼間卻依稀能勾起熟悉的感覺。

  顏氏是被蒙在鼓裏的，但是章婆婆和廣行長公主是已經相認並且知道顏氏的。

  廣行長公主的一聲“三妹妹”，章婆婆口中的“三姐兒”，讓顏氏剛剛製住的淚忽的就崩了。

  二十五年前的滅門慘案，顏家男丁滿門抄斬，婦孺入宮為奴為婢、被賣入勾欄瓦舍。

  當年嫡長媳章婆婆送走幼子，帶著長子逃亡數十年，護住顏家最後的一點血脈；庶長女十七八歲正當年，被當個犧牲品送往邊夷和親數十載，日子生不如死；嫡長女顏氏尚未及笄，入賤籍，從此混入汙澤之地銷聲匿跡數十歲……

  當年變故忽至，一夕之間，顏氏從護國公府的嫡姑娘淪為身份卑賤的妓子，顏氏從未想過，有一日還能活著跟姊嫂重聚。

  顏氏三人哭成了一團，這三個老太太脾氣還真是差不多，性子都溫柔慈善。

  顏家三兄妹，長子比兩個妹妹大了十多歲，二姑娘是庶出，不過顏家家教森嚴，二姑娘也是自小養在主母屋裏，與嫡出的三姑娘一同長大，受主母訓導，章婆婆嫁到顏家之後也在婆母跟前受訓，故而三人從前關係都是極好的。

  當年破家的時候，二姑娘剛剛十七八歲到了議親的年紀，三姑娘尚未及笄，這一別二十多年，章婆婆已滿頭華發，廣行長公主更是在箜圖被磋磨地蒼蒼老矣，顏氏自女兒丟後更是成日裏以淚洗麵，淚痕深陷，身形孱弱。

  三個老太太哭了一會兒，章婆婆知道顏氏今兒見著

  自己姑娘，肯定已經哭過一場了，上了年紀眼睛本就不清明了，哭多了越發難受，趕緊製止了兩個妹妹，笑著說起了好事。

  好在如今是苦盡甘來了。

  安徐蘭見這邊插不上話，便悄悄地退出去了。

  這會兒，清王剛剛才帶著清梨慢悠悠地晃過來。

  清梨如今實在是走不快。

  小妞見安姐姐出來了，便知道裏頭已無甚大事，她好奇，但是卻不會輕易去偷聽長輩的牆角，隻遠遠地隔了窗子看了娘親一眼，便笑著與清王道，“咱們回去吧？”

  清王也看著裏頭點點頭，吩咐了在門口的淑笑和幾個丫頭，讓他們照看好裏頭的三位老太太，記得提醒她們用膳。

  今兒，整個清王府上下都冒著喜氣兒，這喜氣兒一直持續到了年夜。

  今年清王府裏的年過得格外熱鬧，興許是這麽多年最熱鬧的年了，廣行長公主在邊關蠻夷裏二十多年，早沒了過年的滋味，如今苦盡甘來，今年格外地想中原年節的味道，章婆婆找到了小兒子，顏氏也兒女團圓，三個老太太高高興興辦了個熱熱鬧鬧的年事。

  清王今年可頭一次感覺到過年該是如何的。

  府中下人也個個臉上帶著喜色，今年的紅包賞錢新衣服格外的多，能不高興嗎？

  顏離是臘八帶著霍穗暖回到王府的。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章婆婆眼見著魏清墨的姻緣定了，就越發地著急兒子的婚事。還是顏氏在旁邊有心無心地問了一句，章婆婆才驟然明白了自家混小子對人家小公主的意思。

  嘖，還真是不明顯呢，這倆人成日裏大眼對小眼的，跟對兄妹似的相互嫌棄的，也難怪章婆婆從來沒懷疑過什麽。

  也是章婆婆還不全然了解這個剛剛找回來的小兒子的心性，他的下屬在離京返清州的路上就瞅出了顏離看上眼了。不然以顏離的性子，怎會容忍一個小姑娘成日裏給他鬧事氣他，還不把

  她拎出去扔了？

  這種容忍，總是憑心情來的。

  不過章婆婆也在滿滿摸清兒子的脾氣，左右既然兒子心裏已經有人了，那章婆婆心裏就放下了大半，還有一部分是——他兒子看上的可是當朝公主，她與秦貴妃是從未蒙麵的，更甚至她都不清楚秦貴妃知不知道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不過顯然是章婆婆多慮了，清王不知道怎麽跟秦貴妃誇了章婆婆和顏離的好話，正月裏，秦貴妃回來的信裏直接就是詢問什麽時候辦事，還把一應的事宜都交代好了——霍穗暖逃婚那刻起已舍了大懿公主的身份，便作尋常女子出嫁便是，長兄如父，霍穗暖就在清王府出嫁，由清王全權負責一應的娘家是，包括霍穗暖的嫁妝。

  章婆婆自然高興極了，以兒子年紀夠老了得趕快成親為由，把婚事直接定在了三月裏，兩間喜事一起辦——廣行長公主的大姑娘顏清媞也定在了三月裏出閣。

  顏清媞生父是已經伏誅的箜圖王，即使箜圖王從未進過為父之責，即使顏清媞在箜圖受盡折磨，可在中原在清州，她同樣是不為世人所接納的，幸而有清王在背後撐腰，眾人也隻能在背後議論幾分，疏遠積分，顏清媞早有心理準備，這樣害好。

  不過顏清媞的身世，書香門第是斷不會接受的，廣行長公主瞧好了一位商賈之子，舉止有些肆恣，不過心中自有分寸的，他對顏清媞好，不鄙夷清緹的出身，來求取，廣行長公主就應了。

  當然，後來廣行長公主和顏清媞才知道，原來那位是清王的暗衛副統領，總管天下情報，哪裏是個普通的商賈？

  不過這些都是後頭的事了，年下這頭，顏氏見大哥和二姐家的孩子都成親了，頓時也急了。

  到底，顏氏沒拗過魏清墨，還是應了由她與秦貴妃寫書信，送上庚帖。

  事先，清王寫信與秦貴妃說霍穗暖與顏離的事情時，清王已經將師弟徐九溫想要求取安徐蘭的事與秦貴妃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