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離聽了可真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可從來沒有這麽喜歡喝藥過，早知道薛子陽來了一碗藥就能結束痛苦，多苦的要他都願意喝。

  章婆婆本來還想要守著顏離，不過王嬤嬤一猜就知道顏離這傻小子肯定已經快要被章婆婆的“萬事都天大”的老母親性子逼瘋了，所以幹脆拉了章婆婆回去說話。

  “你可歇歇吧！”王嬤嬤看著臉拉著老長的章婆婆，可十幾年沒見她給自己甩過臉子了，王嬤嬤一陣無語，“孩子剛剛回來，十幾年沒個貼心的長輩管著自由慣了，你突然這操心那上心的，人家也不習慣！你還是細水長流，慢慢來的才好，也給孩子些時間習慣。”

  章婆婆聽著王嬤嬤的話，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回頭瞧了一眼，歎了口氣，點點頭，跟她回了小院裏嘮嗑。

  自從章婆婆和王嬤嬤都到了昭蘭苑管事，倆人也都挪到了昭蘭苑後頭的兩個緊挨著的小院裏——“慈安堂”、“慈康堂”。

  這兩個院子也是當時清王畫圖改建昭蘭苑的時候一並給章婆婆和王嬤嬤辟出來的，是兩個獨立的小院，與昭蘭苑的後園子連著，一並包在昭蘭苑的外圍牆裏，離孩子們日後住的菊院最近，也是清王有讓孩子日後可以承歡兩位老太太膝下的意思。

  原本清王的意思是要讓兩個院子與諸院並立的，不過宮裏到底宮裏貴妃娘娘還在，清王可以不顧及旁人，但是不能不顧及貴妃，而且章婆婆和王嬤嬤自個兒也覺得無所謂。

  與兩個院子一處辟出來整修的原本還有三個院子，有一個與兩位老太太的院子差不多大，清王提了“慈輝堂”的匾頭，想著留給清梨的娘親來了之後，還有兩間略略小的院子，清王幹脆攏共圈到了一塊，作了昭蘭苑最僻靜的梅苑，至此，昭蘭苑梅蘭竹菊四苑也算齊全了。

  梅苑已經到了府裏最僻靜的地方，與清梨住的蘭苑離得遠，清王幹脆把顏離塞了過去，正好也能讓章

  婆婆和他母子多團聚團聚，讓他多感受一下章婆婆的“老母親慈愛”。

  不過不管清王把顏離塞到拿去，總之不可能讓他一個外男住在他妹妹霍穗暖的院子裏，霍穗暖心裏在不情願，也沒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顏離走了。

  但是，有人犯愁，自然就有人歡喜。

  章婆婆在得知清王讓顏離搬到了她旁邊的那個院子裏，可把老太太給高興壞了，清王又是那個她疼進心坎裏去的奶兒子了，樂顛顛地就撇了王嬤嬤出來，給兒子忙前忙後地安排，還不忘滿口誇著清王。

  倒是顏離，狠狠剜了清王一眼。

  其實顏離還是多慮了，章婆婆也不是為了折磨他才念念叨叨的，章婆婆擔心誤著顏離休息，讓底下的人做事輕了又輕。

  顏離本來真的十分困倦，可閉上眼，聽著章婆婆把聲音壓得最低，嘶啞輕輕，吩咐著換了這個墊子，添了那個帳幔，漸漸地，顏離下意識地一直留意著章婆婆的聲音，狹眸越來越清明了起來。

  這就是親娘嗎？事無巨細地替他操著心，好像他還在繈褓中似的。

  顏離悄悄翻了個身，透過青紗帳幔，還能看到那個微微佝僂的身影正在為她跑前跑後，雙目發怔，心裏悄聲暈了一圈又一圈的酸熱，等他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已然充斥了胸膛。

  顏離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隔壁院子裏，章婆婆批了星光回，老太太許久沒這麽忙碌，有些累了，可眼睛裏卻格外明亮精神，顯得整個人好似又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屋子裏亮著燈，王嬤嬤正等著老姐妹回來，她知道章婆婆再累，也肯定有一肚子話想說，是她憋了二十多年沒敢說的。

  王嬤嬤看著章婆婆的氣色，心裏隻慢悠悠地歎了一句——真好。

  章婆婆瞧見了王嬤嬤在等她，臉上的笑意又多了兩分，吩咐了淑笑備了點酒菜，興致勃勃地進了屋子。

  章婆婆的慈安堂裏

  氣氛可是和諧融洽，不過這會兒，昭蘭苑裏清王和魏清墨正吵得不可開交。

  與其說吵，不如說是“理論”，不過是誰都插不上話的那種“理論”——他們正爭論著清梨和魏清墨應該叫章婆婆什麽。

  現在清王和魏清墨正各執一詞，清王覺得應當叫嬸子，魏清墨卻覺得應叫舅母。

  清王從前可不耐煩學這些，從前夫子教的時候淨睡覺去了，背了就忘，多年也用不上，魏清墨小時候倒是認真背了，但是同樣根本用不上，所以也記得混亂，以至於倆人誰都沒法說服對方，更不想聽對方胡謅。

  元福自小跟在清王身邊，清王用不上，他自然也用不大上這個，故而也是亂七八糟的，溫康倒是知道，但是他一向看熱鬧不嫌事大，當然張口就說不知道。

  顏離到的時候，在門外聽了一陣，額角一陣抽搐，麵帶無語，倒是忽而想起從前背的一句古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又或許，隻是他從前眼瞎了，距離產生美，這隻才是真正的清王。

  顏離摁了摁額角，轉身準備離去，不過有聲鬼叫先他一步響了起來。

  “鬼啊——！”

  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打破了屋子裏的寧靜，也把賴在清王懷裏昏昏欲睡的小妞妞給吵醒了。

  清梨皺了皺眉，在清王懷裏迷迷糊糊地拱了拱，把腦袋塞到了清王的臂彎上，眯著眼帶著惱氣地瞥了雲琅，軟軟糯糯地嘟囔，“外麵怎麽了？”

  這聲鬼叫也打斷了清王和魏清墨的爭亂不休，兩人還帶著氣勢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猛地掃向了門口。

  萬強一進門就被這兩道視線嚇得兩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了，硬著頭皮盯著兩道千斤重的視線到了幾位主子的跟前，躬身回稟，“回殿下，不是什麽大事，顏公子剛剛過來了，不過之前與顏公子共事的那些侍衛不是都以為顏公子死了嗎，所以剛剛瞧見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