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看著清梨這小熊樣眼角一個勁兒地跳，黑著臉接了過來，分了一半給章婆婆，她開始挨篇細翻起來了。

  章婆婆可不同於王婆子嫌棄清梨這小蠢樣，她隻覺得清王自個兒挑的這個王妃純摯可愛，性子極好，果然是眼光極好。

  她一邊瞧著手裏的東西，一邊輕笑著感歎著，“誒呦我想著，今年開春啊咱們幾個老家夥還犯愁，殿下可不得一輩子孤獨終老吧，結果這才幾個月啊，殿下就開竅了，如今連長子都快要有了，這日子可總算是好起來了。”

  王嬤嬤聽著張婆子感懷的話，也知道一路走來這些初年便來了清州的老人都是極辛苦的，連她這石頭一樣的人，偶爾都覺得府上太清靜了，隻想要個熱鬧的奶孩子，鬧鬧府，熱熱日子。

  王嬤嬤一邊想著，一邊瞥了清梨一眼，這王府裏冒了這麽一隻小兔子出來，倒是無疑攪和了這攤死水一般的清王府。

  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喜歡感歎，清梨樂嗬嗬的可就沒那麽勤快，她懶洋洋地趴在日頭底下，微粉的臉頰上細瞧能瞅見許多細細軟軟的小絨毛，順著清梨小瓊鼻一舒一縮的呼吸輕輕顫動，修長的睫毛也如小扇子似的輕輕忽閃。

  背上暖乎乎的，清梨舒服地又眯上了眼，鼻尖淡竹香氤氳清神。

  渾身都放鬆了，不過背上漸漸地好像不那麽暖和了。

  小妞迷迷糊糊地蹙了眉，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那股淡竹香。

  淡竹香？

  這味道熟悉到她時常就給忽略了，等到她反應過來，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甚至分不清是錯覺還是真的有。

  清梨睜開眼，隻覺好似外頭的日後暗了暗？她轉頭朝外頭瞧去，竟發現清王不知何時已然站到了窗邊。

  “殿下？”清梨對上清王棱角分明的俊臉，在他邪肆淡笑中驚訝一呼。

  正蹙眉詢問著下頭奶娘的兩位老太太更是背對著窗子坐的，聽見了清梨的驚呼才轉頭。

  不過這會兒清王已經往前頭繞過來了。

  王嬤嬤沒瞅見人也懶得再看，隻回過頭來時黑著臉埋汰了一句，“得，又來了個隻瞧熱鬧幫不上忙的。”

  章婆婆聽了蒼蒼眉眼越發和善了，哈哈笑了兩聲，“那也是咱們樂得操勞這些，要是不讓你管，你不也得念叨？”

  這話還真是，王嬤嬤沒答話，算是默認了。

  底下的乳母們聽著上首的人說著話，個個在心裏轉了千百個念頭。這幾日下來，年輕的姑娘們大多選擇把自個兒帶的私房錢塞給劉公公，讓他幫他們美言幾句，而年紀稍大些的乳母們，則是湊了湊各家手裏的銀子，向新來的那波丫鬟們打聽了些府上的事。

  所以原先眾人都以為王嬤嬤和章婆婆都是清梨昭蘭苑裏尋常的老媽媽，可聽了這些話，已然有了不少人猜到了兩人的身份，可即使猜不到，也都知道這兩位絕不是普通的老媽媽。

  普通的老媽媽可絕不敢這樣說清王的。

  清王一進門，便是一陣淩冽氣息兜頭壓下，眾位乳娘們都大氣不敢出地跪地見禮。

  奶娘們上一次見清王時，正是清王發火的時候。

  清王的火是在威壓中傾瀉出來的，即使清王一句話都不說，但是他冷著臉站在院子裏，她們便已被嚇得兩股戰戰冷汗成股流。

  清王發火沒有幾個人承得住的，這些乳母被嚇得厲害，這會兒隻感覺清王從他們跟前走過，也有幾個乳母已然渾身抖了起來。

  清王瞧見了，淡淡瞥了一眼，深眸中瞧不清情緒，隻有一如既往的冰冷。

  不過待他的目光觸及到某小蠢兔晶晶亮的目光時，眼裏的冰碴頃刻便化成了水，無盡溫和好脾氣。

  清王上前抱了小妞坐到了她剛剛曬太陽的地方，低頭往她的小臉蛋上啄了啄，含笑看她，“乳母可選好了？”

  清梨十分自然嫻熟地在清王懷裏拱了個舒服的位置懶著，仰頭看他軟溜溜地回道，“沒呢，婆婆和嬤嬤正查問呢

  。”

  “嗯。”清王看著章婆婆和王嬤嬤跟前的兩遝卷紙，隨便拿了一遝翻了翻。

  沒看兩眼，就放回去了。

  清王就更不懂這些乳母的卷宗需要瞧什麽了。

  王嬤嬤意料之中地瞅見卷宗轉眼就被原封不動地塞了回來，冷笑著抬眼瞥了一眼清王。

  清王一手攬著小妞，環著她的小軟腰，把手放在她肚子上的小軟手上，另一隻手支著頭，慵慵懶懶，對上王嬤嬤的目光，仿佛瞅不見王嬤嬤眼裏的嫌棄似的，漫不經心地勾著薄唇淡淡道，“辛苦嬤嬤和奶娘了。”

  王嬤嬤對清王這個臉皮厚度實在無語，旁邊章婆婆滿臉慈愛笑容，正樂在其中，擺擺手慈祥道，“不辛苦不辛苦！殿下有了小主子，婆婆高興！隻求殿下娘娘還有小主子都好好的，咱們清州就好好的，婆婆就高興。”

  章婆婆對清王可是寵的沒話說，隻看清王從小養成的那痞出天去的混賬性子就知道，王婆婆肯定不可能慣出這麽個性子的孩子，那指定是章婆婆這個奶娘慣出來的了。

  清王朝章婆婆笑笑，可是一副乖兒子的模樣。當然，這是在章婆婆的眼裏，到了王嬤嬤的眼裏去，就是一副慣會騙老母親的混賬模樣。

  於是剩下的時候，便是章婆婆和王嬤嬤輪流詢問著他們覺得還可以的，自然出了看簡曆，問問題，還夾著剛剛清梨與她們講的她們一路走來的事情。

  至於清王和她懷裏的小妞妞，這小夫妻倆一瞧就是來吃幹飯的，前頭兩位老婆子正問著，倒是不耽誤他們小兩口在後頭膩歪，黏黏膩膩的，可煩死王婆子了。

  其實清梨這幾日的觀察已經能基本確定留下哪幾個乳母了，今兒再問問不過是王婆子與章婆婆給清梨再把把關就是。

  於是終於在王婆子不耐煩中，不到兩刻鍾，她們便定下了乳母的人選——何奶娘，就是清梨口中的何嫂子、板臉嚴謹的常奶娘、溫溫柔柔的齊奶娘，還有膽子小小，做事卻謹慎的曲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