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抵就是一個自小沒得到該得的小孩，長大之後給父親的叛逆。

  但其實他身邊的人都知道，若是皇上與秦家有一天真的鬧到那一步，清王一定會去那人一把的。

  果然，午膳時安徐蘭回了瓊華齋後，清王來陪清梨用午膳時，與她說了他上書請求接宮裏貴妃娘娘來清州，說是他大婚總是要有個長輩吃敬茶的。

  清梨當即就驚得掉了筷子。

  清王見此，眉宇間仿若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得意，邪笑著悠悠加了一句——他隻上書請接了貴妃，對那位父皇可是隻字不提。

  清梨用了一中午的時間消化了這個事情，最後想明白了，清王這還憋著勁兒要氣氣皇上呢，隨他去吧，反正……皇上氣急了，也隻能拿皇宮裏的東西撒氣，清王可跟旁的那些皇子不同，輕易動不得的。

  京城裏的皇子，皇上生氣了，從他辦的差事裏挑點刺，或是叫到宮裏訓斥幾句，可清王……一方諸侯，為著這點“小事”，不值當的。

  午膳過後，清王被秦王院裏遣來的小太監叫走了。

  清梨養足了精神，也覺得蜷在暖閣裏一直帶著有些無聊，她扔了手裏的小果子，抬頭喚道，“雲琅，你去小廚房那邊瞧瞧章婆婆這會兒得空嗎。”

  雲琅得了吩咐卻沒走，而是福身笑道，“娘娘不知道，前兒您還沒回來的時候，章婆婆等不及，去了城外寺廟發願。”

  清梨是知道章婆婆拉著王婆子去城郊寺廟的事情，今晨起王婆子來瞧她的時候還特意與她埋汰了“那老婆子”兩句，隻說章婆婆越活越像個小孩子了，一點都沉不住氣。

  “不過章婆婆不是與嬤嬤一同去的？嬤嬤昨兒就回了呀。”清梨皺了小眉問道。

  雲琅笑著

  解釋道，“昨兒殿下要清查府裏以及清州，府中街上都不安寧，於是殿下便讓人傳信兒給隱居在佛寺後山上的那位娘娘，讓她轉告章婆婆，娘娘您已平安回來的消息，並讓她陪章婆婆在山上先安心住兩日。”

  “隱居在佛寺後山上的那位娘娘”說的自然是前王妃沈溫茹，她其實那日連下山都沒有下山，當日坐在王妃馬車裏頭的是暗衛易容假扮的王妃，包括之後躺在棺材裏假死的也是一個會閉氣的暗衛，戴著人皮麵具。

  沈溫茹如今終於可以從俗世裏脫身，青燈古佛常伴，寂寂遠喧囂，無濁自安神。

  說起來，若是那位林暄將軍還活著，章婆婆應該是沈溫茹的婆母呢。

  清梨點了點頭，“我原是想著請章婆婆過來幫我一起挑幾個乳母的，既是這樣，那就再等兩日吧。雲簌，你一會兒去乳母們住的那個小院裏轉一趟，瞧瞧別出什麽岔子，可別我還沒開始挑人，她們自個兒已經先亂了套。”

  尤其是那幾個年紀輕的乳母，銳勁兒大著呢，清梨一早表現得分明是喜歡那幾個三十歲上下的幾個嫂子，別等她們出些什麽歪心思。

  乳母這個，還是用些知根知底的人才好，像是何嫂子，常奶娘、齊奶娘這幾個，雖然清梨隻與她們相處了幾日，但是平交之時，性子也是能有所反應的，自然比如今清梨坐在上首打眼一看，能瞧出的東西多。

  雲簌應了一聲退了下去，不過剛剛出了門，轉眼竟又回來了，臉上還帶著笑意，“娘娘，章婆婆回來了，正求見娘娘呢。”

  清梨聽了一喜，趕緊道，“快請！哪個不長眼的攔著章婆婆做什麽。”

  當然沒有人會攔著章婆婆，但是章婆婆怕嚇著清梨，迎麵瞧見了雲簌便讓她進來通稟一聲。

  雲簌應了話轉頭出去，不一會兒章婆婆就被淑笑攙扶著走進來，老太太整個人可是激動不已，渾身都抖著，看著清梨更是一下子便老淚橫流的，抓了清梨的手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她，“婆婆的金疙瘩喲！可是回來了喲！娘娘可嚇死婆婆了！”

  清梨可真被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了章婆婆，心裏也是一陣的感動，眼圈也跟著一酸，陷了酒窩軟笑著道，“婆婆別擔心了，我這不是好生生地回來了嗎？”

  章婆婆不停地點頭，眼淚卻止不住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婆婆年紀大了，受不得這些，娘娘您見笑了。”

  清梨聽著章婆婆的這番話，忽然想到章婆婆的兒子也是這樣子，原本好端端的，忽然間就沒了，也難怪年歲大的章婆婆，一貫沉穩和善，會忽然成了這般脆弱的老小孩模樣。

  清梨心裏一疼，挽了和善的章婆婆，拿了帕子幫她擦了臉，一邊軟軟道，“不見笑，婆婆待梨梨好，梨梨知道。婆婆舟車勞頓的也累了吧，不如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

  章婆婆這會兒一顆心全放在清梨身上，見她沒事了，鬆了口氣，可還是心有餘悸的一直上下看著她，哪有心思吃什麽果子。

  不過章婆婆這會兒倒是想起來她在山上聽見的消息，看著粉黛未施的小姑娘，彎眉笑道，“娘娘如今終於正位嫡妃了，該自稱本宮了，這樣顯得有氣勢。”

  清梨甜糯一笑，俏皮地嬌氣軟聲道，“梨梨要那氣派做什麽？殿下待我好，闔府上下便沒有敢欺負我的，既如此，我自開心便是，那架子，便留給那些空殼子主母去撐吧。”

  “這是什麽歪理。”章婆婆被清梨的小嘴逗笑了，嘴上笑罵著，心裏卻覺得這話也是有道理。所以隻說了一句，便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