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進門的時候秦王正坐在窗邊的矮桌前，聽著屬下在旁邊說著什麽。

  清梨為了避嫌，拉了霍穗暖一起坐到了屏風之後的椅子上，隔著屏風朝秦王的貼身內官點了點頭。

  秦王的屬下退出去後，內官便上去稟告了，秦王往屏風那邊掃了一眼，率先開了口，“剛剛事出緊急，若本王對梨姬有什麽冒犯，弟妹莫怪。”

  清梨隔了屏風看著愁眉苦臉的秦王，小眉也輕輕蹙起。

  她與霍穗暖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出了詫異——秦王這個模樣，還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秦王殿下嗎？

  清梨搖頭，起身給秦王福了身，軟聲輕輕道，“救命大恩妾謹記於心，不敢稍忘，回頭定與我家殿下講明。”

  秦王擺了擺手，“弟妹還懷著身子，先坐吧，如今咱們離主城甚遠，隻怕難以避開追殺回城，不知弟妹可有什麽法子？”

  秦王著實對清州不熟悉，尤其是他從前在京城裏的那一套在清州幾乎是行不通。

  換句話說，幾乎沒有什麽空子能鑽，而秦王又不知道清王在他和那邊之中會選哪邊，所以他才會拚了命去救了清梨。

  秦王問出這句話時清梨也頓時就明白了秦王救她的原因，隻要有她和孩子在，清王一定會幫秦王，那他就安全了。

  各取所需，確實比憑空擔著個人情好得多。

  清梨鬆了一口氣，她可真的是怕秦王以救命之恩相要挾，逼迫清王答應些什麽條件。

  不過秦王既然隻是想讓清梨把她安全帶到主城，那她倒是沒什麽顧忌的，反正她還他一命，兩不相欠之後，他與清王之間再如何便是他們朝廷上的事情了，與她無關。

  清梨點點頭，“清州遍布我們殿下的暗衛，咱們大半夜地一身血入鎮住店，應當已經足夠引來暗衛了。”

  秦王一愣，這才想起看看自個兒的衣裳，還真是一身血，狼狽淩亂極了。

  秦王頓時皺了眉頭，起身道，“弟妹先自便，本王先去換身衣裳。”

  說完，秦王便直接大步離開了。

  這正說著話呢，秦王竟然

  直接就走了？清梨著實愣了一下，一直到秦王都走出屋子，門再次關上了，清梨才堪堪反應了過來，與旁邊的霍穗暖對視了一眼，眼裏都閃過一陣無語。

  “算了，我四哥那人你應當有所耳聞的，毛病的很。”霍穗暖聳聳肩，無奈道，“不過這般模樣倒才像我印象裏那個天之驕子的四皇兄。”

  清梨點點頭，這樣的皇四子也是她記憶裏的，像剛剛那平淡蒼然的秦王，連衣裳髒了亂了都不在意，一身的高傲貴氣都被汙漬磨沒了，那樣的秦王著實讓清梨覺得別扭。

  秦王去換衣裳，清梨和霍穗暖也不好再穿著一身帶著血跡的髒衣裳了，門口有秦王的屬下值夜，霍穗暖讓一個人跑腿去買些尋常婦人穿的棉布麻衣來，讓她們不那麽錦衣華服地引人注意。

  等秦王再次站在門口敲門的時候，清梨和霍穗暖也已經換上了尋常婦人的襦裙。

  清梨聽見了敲門聲應了一聲，秦王推門進來，甚至直接不避諱地把清梨和霍穗暖請到了外頭的席子上，看了清梨皺眉道，“你有什麽能表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嗎？”

  清梨看著秦王眉間擰起的凝重，心裏沉了沉，她仔細想了想，抬手給秦王看了看當時清王給她戴上的小金鈴鐺。

  秦王看到這個金鈴鐺瞳孔一縮，眼裏飛快地劃過了什麽，不過下一刻他已經轉了眸子，皺眉道，“這個東西是所有人都認得的嗎？”

  這小金鈴鐺隻怕隻有清王親近的人才會認得的，那些暗衛估摸著根本不可能認得出這是清王的東西。

  清梨看著手上戴著的小金鈴鐺，也不禁把她攥到了手心裏，她看了秦王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忽然要讓我證明身份？我失蹤已有大半日，隻怕我家殿下早就把我的畫像傳到了各地暗衛的手上了，他們隻要見到我，應當就能認得我的！”

  “那如果有個人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呢？”秦王看著清梨皺眉問道。

  一模一樣？

  清梨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秦王，“這怎麽可能？是、是人皮麵具嗎？”

  “人皮麵具？”秦王倒是沒想到還有這個可能，他皺眉嚼了嚼這

  個詞，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我瞧著不像是帶著人皮麵具的，畢竟那個東西雖說是個稀奇玩意，不過卻沒有朝想的那麽好，隻要仔細一看，輕易就能看出來，沒什麽用的，也就能遠遠地裝一裝樣子。”

  說著，秦王挑眉看向了清梨，打量了她一番道，“不過清州後宅裏的婦人，竟然還能知道人皮麵具，也是稀奇。”

  秦王這話倒是沒有瞧不起清梨的意思，他隻不過是感歎一句，畢竟京城裏的世家貴女若說貴族禮儀她們肯定無有不知的，不過出了閨閣，基本都是兩眼一抹黑的，像霍穗暖這樣的已經算是沒個正經模樣，讓許多大家族恥笑沒規矩的。

  清梨並不在意秦王說她的話，不過她腦袋裏在反複想著秦王上一句話——他不知道顧笙辭能作出可以讓人看不出來的人皮麵具嗎？

  秦王讚歎完，對上了清梨看著他震驚的目光，一時微愣，皺眉問，“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清梨怔怔地看著秦王，張了張嘴，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她上下看了秦王好幾圈，而後搖起了頭，嘴裏還輕輕念叨著，“不、不……你、你你不是秦王！你不是秦王對不對？你現在是不是帶著人皮麵具的？”

  一邊說著，清梨一邊仔細地瞅了秦王，按著清王交給她的法子，一遍一遍仔細地確認著，卻依舊什麽都沒有找到。

  不過即使沒有痕跡，清梨卻依舊十分篤定地搖頭看著他，一邊往後撤了撤，心髒一突突地跳了起來，看著秦王水眸輕顫，“你是誰？你是誰？你不是秦王！是不是顧笙辭又做出新的人皮麵具了？他是不是給你戴了讓我們看不出來的人皮麵具了！”

  秦王不明所以地看著清梨的動作，眉頭緊緊蹙著，他轉了目光疑惑地看了霍穗暖一眼，不過霍穗暖更是一臉茫然，她甚至連人皮麵具是什麽都不知道，兩個人的話更是聽得暈暈乎乎的。

  秦王見霍穗暖這麽一副表情也懶得再管她了，隻轉頭看了清梨，忽的眼裏劃過一道光亮，好像有什麽事情瞬間想通了一樣，按了按眉角，對清梨道，“梨姬你先冷靜一點，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