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清王那邊偷瞄的隻有秦大姑娘，秦二姑娘倒是老老實實地低著頭從沒抬起頭來過，並不知道兩人的眼神交流，更不知道姐姐已經被嚇白了臉。

  在秦家大姑娘看清王的同時，清梨也在打量這兩位京城來的秦家姑娘。

  其實清梨隱約的印象中，秦家的那位小秦氏跋扈卻被生母給養廢了，倒是這兩位長房的姑娘，平日裏不大入宮，但凡入宮必是有大事的，換句話說，秦家那位老太師操控宮裏貴妃，主要是長房姑娘通過長房的姑娘。

  父親早亡，又有祖父祖母和聰慧正室母親悉心教養，這兩位秦姑娘一瞧就是聰慧內斂的。

  清梨蹙了小眉，瞧見了清王把人小姑娘嚇得臉色發白，心裏竟是沒有什麽同情，反倒有些高興。

  聰明人會知道什麽時候該怕的，懂得趨利避害。但是傻人，未必都有傻福的。

  起碼今兒的沈老太太是沒有的。

  她愣愣地回完清王的話，剛說完還沒反應過來清王話裏的意思，餘光就瞄見了沈媽媽竟然還沒把屋子裏那兩個礙事的小庶女給丟出去，登時火了。

  沈老太太扭頭惱怒地對沈媽媽低吼，“你幹什麽吃的！沒聽見我的話嗎？讓你他們弄出去！放這幹什麽？你非得讓這些貴人們都瞧見咱家結交了些什麽人？”

  這才是沈老太太絕不讓這兩位小娘子上堂的緣由，可不是為了故意作踐她們，隻是覺得臉上無光罷了。

  清王眼底陰雲翻滾，深邃冰冷，慵懶地扯了薄唇，“哦？既然沒有清州在逃案犯，本王倒是疑惑，是什麽能讓本王汙了眼？”

  沈老太太正跟沈媽媽低罵著，清王突然開口來了這麽一句，她趕緊轉頭繼續去賠笑臉，順便狠狠地剜了一眼“不識趣”的兩個小娘子。

  待對上清王冰冷深邃的墨眸，沈老太太頓時便沒了對兩位小娘子的氣焰，皺紋深陷的臉上爬滿了笑容，“殿下放心，自然是沒有在逃

  案犯的！老婆子就是擔心這兩個沒規矩的小庶女衝撞了殿下這等貴人……”

  “老太太是不是忘了，”沒等沈老太太說完，清王已經冷冷打斷了沈老太太的話，幽深的目光沉沉地看了她，“本王也是庶出。”

  沈老太太正是笑容滿麵的，聽到這句話頓時臉上血色全無，她就是再蠢，聽著清王的這句話再對上清王陰冷的臉色，也明白了清王如今已然大怒，立馬起身解釋，“不不，老婆子可不是那個意思！”

  清王自然知道沈老太太不是那個意思，但他著實看不得沈老太太如今這自恃身份的模樣。

  沈老太太見清王冷臉不語，心裏一陣突突，這會兒害怕湧了上來，一時間竟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些什麽。

  沈媽媽聽到這話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她都不用看清王的臉色都知道這事果然熱鬧了他，可她看著沈老太太這會兒居然呆呆地看著清王……發呆？

  沈媽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趕緊扯了扯沈老太太，見她不理她，隻能自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秦大姑娘秦妙荷低著頭，手裏的帕子微微顫抖著，可見也是悄悄絞了絞手。

  秦二姑娘往姐姐那看了一眼，眼中似乎帶了詢問，秦妙荷往清梨和兩位娘子那邊掃了一眼，給了秦二姑娘一個“再等等”的眼神兒。

  沈媽媽的這一跪，屋子裏其他的小婢婆子也都趕緊跟著跪了下去，黃、阮兩位娘子猶豫一番，也跟著跪了下去。

  不過如此一來，如果清梨不跪那邊顯得太過突兀。可清王自然不願讓清梨因著一個不支持輕重的沈老太太受委屈。

  清王蹙眉，在兩位娘子還沒跪下去的時候，便冷聲開口，“跪本王做什麽？本王可不是今日的壽星。”

  這話說了，屋子裏的人也都立馬地站了起來，可一個個身子都抖得更加厲害了——因為清王的語氣更冷了，頓時屋子裏鋪天蓋地壓下了清王淩厲的威壓，窒息

  冰冷，壓得一屋子的人大氣不敢出。

  清王冷冷掃了一眼僵直在他麵前的沈老太太，眼底濃雲翻滾。

  君子之行，尊老、禮親，清王除卻今日一般敲打之時，一直都是對沈家、對這位沈老太太待之以君子之道，不過可不是讓這位沈老太太可以倚老賣老不顧尊卑的。

  今日之事，沈老太太這是自恃尊長，所以麵對清王，才僵硬著身子遲遲沒有動作的。

  沈老爺子此時已經趕到了門口，隻不過被元福給攔住了，根本進不來，隻能站在門口看著屋子裏沈老太太的所作所為，一張老臉由紅變青，最後變得灰白難看。

  清王餘光淡淡地掃了一眼沈老爺子，也懶得與沈老太太再廢什麽唇舌，起身徑直走了，一句話都沒留下。

  沈老爺子麵如死灰地看著清王離去，雙目呆滯，遲遲才反應過來，見清王沒有與他說什麽的意思，立馬轉頭想要進屋。

  不過，被元福給攔住了。

  元福強製地將沈老爺子給“請”了出來，笑眯眯地看了他輕聲道，“老爺子莫不是糊塗了，這裏頭可都是女眷呢，您這會兒進去，怕是不合適吧？”

  沈老爺子對上皮笑肉不笑的元福，忽然想到了似乎今日的賓客中有來自王府裏的貴人。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即使沈老爺子再是個迂腐不理內院事的人，也隱約猜到了這位“貴人”是個什麽身份。

  沈老爺子想到了剛剛自個兒老太太做的好事，一時間臉上又是難看了幾分，朝元福張了張嘴，最後隻能幹幹地憋出了一句，“賤內粗鄙無知……恐衝撞了貴人……”

  元福依舊笑眯眯地，滑不溜地躬身笑道，“沈老爺子這是哪兒的話？您的夫人可是堂堂沈府的老太太呢，隻怕我們府上的娘娘年紀小，恐不小心‘衝撞’了您家老太太才是呢！”

  說完，元福又是對沈老爺子一笑，甩了拂塵繞過他追上了前頭已經大步離去的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