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米、入鍋、加水、加鹽油。

  萬強和溫行這兩個打下手的還好會生火，兩刻鍾的功夫，九鍋熱騰騰的小米粥就咕嘟上了。

  不過清梨不願被送回去，她正想著如何把小米粥做出朵花來呢。

  “儂用完水了木得？俺得去再裝點水的嘞！”外頭拉著水車的三壯子伸頭進來問道。

  清梨一聽去拉水，頓時來了點子。她趕緊爬起來瞅向三壯子問道，“三壯哥，你是去哪兒拉水啊？這附近有小溪嗎？”

  “有啊，”三壯子往東邊指了指，“往那邊走百八十步就有條小溪的啦，那水可清著呢！將軍說的嘞，讓俺多拉點水，先把兄弟們的水囊裝滿的啦！”

  清梨一聽有溪水，立馬來了勁頭，她趕緊往麵前的鍋下頭添上柴火，一邊叫住三壯子，“三壯哥，您等等，我們跟您一起去！”

  “誒，行的嘞，不過你們得快點的呀，這都快卯時的啦！”三壯子一麵應著，一麵已經把空了的水桶搬上了車，拉了馬掉頭。

  萬強看著清梨那急忙的模樣，一邊幫她遞著柴，一邊蹙眉問，“咱們跟著水車去幹什麽？你不用看著你的鍋嗎？”

  “這鍋留個人在這兒看著火就行了，旁的不用管。”清梨飛快地給九口鍋都填上了足量的柴火，轉頭朝萬強笑著眨了眨眼，“咱們去抓兩條魚吧，給這清粥提提鮮。”

  萬強瞅著清梨那甜糯糯的小酒窩，臉都快揪到一塊去了，緊皺眉頭大，“抓魚？你覺得就咱們幾個能把抓幾條魚？這可是上萬的人啊！你以為在你瓊華齋就給你安主子一個人做飯呢！”

  清梨瞅著萬強那少見多怪的模樣，嫌棄地翻了個小白眼，小腰一叉，奶凶一“哼”，無語道，“魚湯就是提鮮的！幾條大魚足夠給整鍋粥提鮮的了！”

  說到做飯這事萬強還真是啥都不懂，被清梨這麽一懟，他也覺得自個兒好像是在行家麵前班門弄斧了，趕緊輕咳一聲悻悻道，“這樣啊，那那你擱這兒等著就行了！我跟溫行去！”

  “讓桐竹姐跟你們一起吧，”清梨不會抓魚，這時候她也不逞強，她低頭看了安靜在旁邊撿柴的柳桐竹，輕笑軟聲道，“桐竹姐你不是怕火嗎？我自個兒在這兒看著就行，你跟他們一起去吧，能抓幾條是幾條。”

  柳桐竹聽了清梨的話立馬搖頭，略帶抗拒地擺著手，蹙眉輕笑，“別，我我還是在這兒幫你吧，我一個姑娘家，我也不會抓魚啊。而且怕火也是小時候的事了，就是家裏慣著才一直不讓碰的，現在我其實早不怕了。”

  “行了，你倆都待著吧，”萬強四下瞅了瞅沒人，湊近了跟清梨輕聲道，“她剛剛小產，碰不得涼水的。”

  經萬強一提醒，清梨才想起來桐竹這時候特殊，立馬收了讓她去的心思，

  不過，下一個，小妞水眸一轉，起身道，“那我跟你們去吧！這鍋就留一個人看著火別滅了就行，留兩個人太浪費了，我跟你們一起去吧，興許還能多抓一條魚呢！”

  “你給老子歇著！”萬強瞅著小妞陷著小酒窩悄悄興奮的小熊樣可真是一陣頭大，一手扶額，一手指著清梨就低聲陰罵，“你肚子裏還揣了個寶貝金蛋呢！你胡鬧騰什麽？”

  清梨眨巴了晶晶亮的水眸，繞過大鍋就跑出了棚子，梨渦陷在小臉蛋上，嬌歡漾了滿臉，純稚嬌嫩，小奶音兒也嬌嬌軟，“梨梨是窮人家的孩子，才沒有那麽嬌氣呢。當年我娘親懷我六個月都能下地幹活呢！我也不嬌氣！”

  說著，清梨根本不給萬強他們阻攔的機會，立馬歡快地跑到水車旁邊爬上，還不忘朝萬強招手，“強哥！溫行哥，你們快些來呀！”

  “誒！你個死丫……鴨崽子！”萬強要是有胡子，肯定能氣得直吹胡子，他罵了一句，見攔不住，隻能跟溫行對視了一眼，都是無奈一歎，氣惱地跟上了水車。

  至於柳桐竹，萬強都攔不住撒了歡的清梨，何況她這個說話都沒多大聲的姑娘呢？她也隻能聽了清梨留下的話，看著鍋上的火別滅了。

  水車上的桶在去的時候是空的，所以幾個人都能坐在水車上，三壯子趕著車，一路上倒是有說有笑的。

  三壯子也是個老實漢子，萬強這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很快就跟三壯子混得熟透，溫行隻偶爾插上一兩句。

  至於小妞清梨，她不愛說話的，就抱膝坐在旁邊，聽著萬強坑人家老實人，感受著清晨微風拂麵，小酒窩陷得歡實。

  這種感覺，像極了小時候她還在娘親身邊的時候，有娘親哥哥寵著，每日都無憂無慮的，隻顧著任性玩鬧。

  幼時的記憶美好，可是這樣美好的回憶她卻沒能保留好，終究還是被時間偷走了好多。

  離家的時候太小，她現在已經記不清大哥和娘親的模樣了。

  不過，反正也再也回不去了，更不可能再見到了，留著點念想已是不易了……

  清梨垂了垂眸子，小手已經攥上了脖子上那小玉墜，那是娘親給她的，也是唯一一個證明她幼時美好記憶真的存在過的物什。若是沒有它，或許這些記憶真的隻是一夢而已……

  清梨感受著它留在掌心的冰涼，忍了忍眼眶的酸澀，努力陷了陷小酒窩。

  愛哭惹人嫌，她不哭，她愛笑的，愛笑才敢討人喜。

  “奶糖！”

  萬強陰細的聲音在耳邊乍起，一下把出神的小妞叫回了神兒。

  清梨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已經到了小溪邊了，車已經停下了，萬強正在旁邊叉著腰，手上多了根長樹棍。

  “發什麽愣呢！麻溜的，三壯子借了個桶給咱們，你就在旁邊等著接魚放進桶裏行了！”萬強一邊皺眉一臉不耐，一邊認命地挽起了袖子褲腿。

  而後他拿出小刀，嫻熟地削尖了長木棍的一端，一瞧就是個會叉魚的老手。

  小妞妞坐在水車上，兩腿小短腿當啷在車轅上，搖搖晃晃，看著萬強的動作，杏眼笑得彎彎，裏頭的晶瑩水眸靈動盈笑。

  小妞掐著悠悠揚揚的軟糯小音兒，笑著講道，“小時候我哥哥抓魚可厲害了！每每他下學總會去抓兩條魚，賣一條，娘親做一條。娘親做的魚可好吃了呢！”

  萬強正一肚子牢騷地削著木棍，聽著小妞妞軟聲嬌糯地講著她小時候的事，這小奶音兒飄飄蕩蕩地鑽進他耳朵裏，輕輕嬌糯，還真是能讓他滿腦子的煩悶都被撫平了。

  他腦子裏漸漸浮現了一個雙丫小妞趴在灶台旁邊饞乎乎的場景，讓他不禁閑閑一笑，瞥了清梨那奶乎乎的小蠢樣，“看來你小時候也是在福窩裏長大的孩子。”

  “那是！”說到娘親和哥哥，清梨好像瞬間有了底氣似的，神氣極了。

  萬強也是自小就被賣進宮裏的，不過他早就不記得小時候的爛事了。

  到了他這個年紀，聽了清梨的話也隻是輕描淡寫地一笑而過了，或許心底還會有一抹被刻意忽略的悵然。

  萬強削好了棍子，一轉頭發現溫行手裏那根遲遲沒有削好。

  他一把拽過溫行手裏的棍子，轉而把自個兒手裏削好的塞給他，“你先去吧，看到魚就下死手插，往深了插就行。千萬別猶豫。”

  “誒好，謝謝強哥了。”溫行拿著手裏的棍子朝萬強靦腆一笑，轉頭就脫了鞋襪下溪了。

  出了府門，已經到了這種情況下，其實早就沒有那些虛的地位高低了。

  溫行是個懂事的，從不在萬強麵前拿大，一直“強哥強哥”的叫著，叫的萬強舒服。

  萬強也一向重兄弟義氣，認命地照顧著幾個小孩。

  他笑著目送了溫行，見溫行安全下溪了，才低頭繼續削著木棍。

  不過很快，萬強就又抬起頭，他瞅了一眼三壯子，見他離得遠，才轉頭看向了清梨，壓低了聲音，“奶糖，今兒你有把握嗎？”

  清梨見萬強說起了正事，也收了臉上的軟笑。

  她仔細想了想，認真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應該沒問題，我今兒早晨問過原來做飯的大哥了，他們基本就胡亂弄熟了能吃就行，咱們弄上點魚湯調鮮，不算極品美味，不過入嘴是足夠香的了。”

  萬強是知道清梨在廚藝上的本事的，他得了清梨的話，心已經放下了一大半，鬆了一口氣，繼續道，“那咱們下一步打算怎麽辦？就一直跟在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