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陰差陽錯(三)
作者:糯糯酒      更新:2020-07-27 09:12      字數:3220
  清梨聽著王婆子的話,眼淚一下就冒了出來,她趕緊抬手使勁捂著小嘴兒,嗚咽聲被拚命地堵在喉嚨,生怕發出聲響驚動了外頭守著的人。

  她知道王婆子的意思了,怕她年紀太小,生產艱難。

  果然王婆子是為了她好的!

  頓時,清梨心裏那股子翻天覆地的驚愣絕望立馬就消散了,緊接著竄上來的是一股甜甜的高興。

  吃完酸果,再吃糖會格外地甜。

  清梨在經曆過突然置身絕望的無助驚恐後,現在得知的實情,就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宮天境一樣,美好得令她熱淚盈眶。

  驚喜地差點又掉金豆豆的小人兒甜甜糯糯地笑了,她縮在牆角蜷縮著小身子,兩隻小手摸在肚子上,嬌嫩臉蛋上的小酒窩陷滿了幸福。

  這一刻,若是稍微有一點光亮便會發現,剛剛還一副做錯事怕被抓包的小蠢妞妞模樣的小人兒,此時正微低著頭,水眸波瀾了微光星辰,瓊鼻櫻唇,恬靜安柔,周身暈起了淡淡嬌豔的氣韻,依然有了嬌嫩欲滴的小女人韻味。

  清梨此時可是一掃這一整日的驚恐煩悶,陷著小酒窩笑得歡實極了。可外頭,正等著府醫診脈的馮婆子和王婆子此時正愁眉不展,心裏著急。

  安靜的空氣凝滯了許久,才終於被府醫整理藥箱打破。

  “怎麽樣?”馮婆子見府醫收手,趕緊上前問道,滿臉焦急緊張。

  府醫此時也是心情沉重,合了藥箱起身,重重一歎,沉聲蒼老道,“已經開始發作了,老夫開了安神藥勁兒不是很大,估計一會兒就該疼醒了。最疼……就是一會兒流胎出來的時候了,過了那一會兒,再就好好養著小月子就行了。”

  “那這丫頭的身子……可還好?”王婆子還是不放心,蹙眉追問。

  府醫又是歎氣,搖著頭,緩緩道,“唉……這小產當然傷身,隻是好在姑娘現在月份小,傷的輕一點,隻要好好養著,過一兩年再懷上,該是不成問題的。”

  “好……好。”王婆子這才鬆了一口氣,擰眉沉了沉吊到嗓子眼的心,歎了一口濁氣,轉頭看向了馮婆子,“馮老妹,你送府醫出去吧,順道兒讓府醫給你再把小月子需注意到事念叨一邊,我在這兒守著她。”

  “哎好!”馮婆子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就是王婆子不說,她也正好想問問府醫。畢竟她兒媳婦的小月子都過去好幾年了,她也手生了。

  馮婆子跟府醫出了門,王婆子借著微微月光看著安靜微垂的帷幔,又是一歎,轉身哪了火石點燈。

  清梨抱著幻想中的小肚子,豎著耳朵仔細聽著外頭的聲音。她隱隱約約聽見火石相撞的聲音,立馬晶亮了水眸,麻麻溜溜地趕緊撲到床上。

  趁著王婆子還沒把燈點上,清梨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氣力勇氣,極快地捂上了床上小姑娘的嘴,把她使勁往床榻最裏頭一推,一手扯了棉被直接蓋了她的整個身子。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王婆子聽見了聲響一驚,一向波瀾不驚的濁眸都出現了一絲慌亂,趕緊點上了燭燈,轉頭掀了床簾。

  一掀開層層疊疊的帷幔,入眼,就是榻上一片狼藉,四仰八叉橫了整個床的小人兒正壓著薄被趴在床上,手腳還搭在旁邊疊的鬆鬆垮垮的棉被上。

  清州的五月已經起熱了,但偶爾還是會有幾日夜裏涼。清梨一向是個怕冷愛暖和的,所以到了五月,榻上也是一床平日夜裏蓋著的小薄被,還有一床備用的棉被。

  所以,床角那拱起格外高的棉被,王婆子一時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王婆子隻是乍一見這狼藉淩亂的床榻一愣,若是往日,她見到這一幕一定得好好笑罵清梨一番。

  但是今兒她哪裏還顧得上這些?見到這情景,她心髒猛地一跳,趕緊坐到床上去把趴著的小人兒反過來,一邊蹙眉輕聲喚她,“奶糖?奶糖,小乖乖,你怎麽了?”

  清梨怎麽了?王婆子知道,但是她故意問的,怕清梨起疑。清梨也知道,她正心虛地飄忽著小眼神兒,想著一會兒該怎麽裝呢。

  這會兒的小清梨又成了偷偷倒藥小妞的小蠢樣,心虛巴巴地溜溜軟軟,裝的可乖可真了。

  其實,清梨這會兒就是在“倒藥”。

  她明知道為了身體好應該喝藥,但是小妞妞怕苦,就是使小性子,不喝,偷偷倒掉!等著被發現的時候再說。她心裏還帶著僥幸,若是能拖到第二天,今兒的藥就不用吃了!

  現在也一樣,她知道落胎是為了她好,但是她想要小寶寶,她不想打掉孩子,所以她還是偷偷藏了肚子裏的寶寶,還是先藏著,等著被發現的時候再說。而且,她心裏依舊僥幸,若是能拖幾個月,她的寶寶就保住了!

  所以,王婆子把清梨翻過來的時候,心虛的小妞妞害怕瞧見心虛露餡,剛剛順著王婆子的力道翻過身來,就立馬撲進了王婆子的懷裏,委屈巴巴地幹嚎,“嬤嬤……嬤嬤疼!疼……”

  清梨雖然不會撒謊,但是撒嬌的本事可是頂頂厲害的。她抱著王婆子就不撒手,委屈地扯著亂顫的小奶音兒一頓叫,軟糯委屈的,交的王婆子的心……顫顫直滴血,疼極了。

  王婆子壓著心底竄上來的那股子難受,安撫地摸著懷裏小丫頭的小背,低頭心疼地看著懷裏的小人兒露出的軟嫩乎乎的小側臉,柔聲輕語,“乖奶糖不哭,告訴嬤嬤你哪兒疼?”

  哪兒……哪兒疼?小蠢妞清梨怎麽會知道,反正她就知道應該喊疼。於是,埋臉在王婆子懷裏的小蠢妞妞愣愣地使勁兒眨著眼,幹嚎的聲音更是心虛地把誇張扯大了。

  反正,小蠢妞除了喊疼,沒有別的話了。那誇張的幹嚎聲,恨不得直接告訴旁人——她心虛!她在裝!

  於是,由於這不打自招的蠢反應,連正心疼難受的王婆子都聽出了小人兒的不對勁兒,疑惑地低頭,手上使勁兒,要把死死賴著她的小丫頭扒拉出來仔細瞅瞅。

  清梨本來就心虛,再感受到王婆子的懷疑,頓時心裏慌慌,小心髒立馬蹦的一撲騰的,慌亂極了,越發死死地巴著王婆子,灰溜溜地弱了幹嚎的聲音,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更心虛了。

  還有比清梨更不打自招的蠢妞嗎?這約摸是沒有了,但是有個關心則亂的王婆子。

  王婆子心裏的疑惑剛剛加重了一些,可卻在此時,她蹙眉低頭的時候,目光猛地觸及到小人兒剛剛趴著的地方有一灘暗紅色散著血腥的粘稠。

  頓時,王婆子瞳孔一縮,哪裏還顧得上去看清梨到底是不是真的了,她一點都不懷疑了,轉頭揚聲吩咐道,“蕉葉!快去被些熱薑糖水來!”

  今兒若是換了犯了錯事裝疼的小人兒,王婆子一準兒能揪了裝疼小人兒的原形出來。

  但是今兒,她知道小妞喝了落胎藥,而且府醫把了脈,加上她自個兒心疼難受,所以即使清梨這心虛的小蠢樣這麽明顯,她在看到哪一灘猩紅的時候,頓時把所有的猜疑都壓下去,對小人兒的狀況深信不疑。

  清梨疑惑地眨巴了眼睛,哀嚎的小奶音兒早就在小人兒越發得心虛慌張中弱得沒有了,她瑟瑟地低頭,不知道往哪軲轆的水眸子胡亂地瞎飄忽,灰溜溜地窩在王婆子懷裏,小身子軟乎乎地賴著王婆子,一動不動。

  王婆子拍著委屈巴巴賴在她懷裏的小人兒,心疼地緊緊皺著眉,低頭掀了裹在她身上的被子,這時候,燭光搖曳,清梨粉嫩的小衣上小腹那處的一灘暗紅顯得格外刺眼。

  “誒呀!咱們奶糖這是長大了!來葵水了!”王婆子咬著牙,使勁扯出一抹笑,盡量壓著沉重,讓自己的語調輕快一些。

  葵水是什麽?蠢乎乎的小妞妞還真的不知道,她自小在太監窩裏長大的,又是在小廚房裏伺候,哪裏會知道“葵水”是個什麽東西。

  “葵水?”她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疑惑地抬頭,順著王婆子的視線看去,就瞅見自己腹下那裏的衣服上被染上了一灘暗紅色。

  看到這一灘,清梨一愣,猛地想到剛剛黑暗裏,那個小姑娘忽然失力跌到她的身上,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她身上留下的?

  想到這兒,清梨猛然意識到,王婆子剛剛是拉的那小姑娘的手出去診的脈!所以府醫剛剛診出了流產……是那個小姑娘的!

  清梨頓時瞪大了眼睛,臉色都不禁變了變,許是她也有孕即將為人母了,所以這會兒,她忽然很擔心這小姑娘。

  王婆子看著清梨驚愣的神色,還有那變了臉色的小臉,還以為是清梨疼得緊,一邊撫著她的背,一邊分散她注意地跟她溫笑道,“小傻丫頭怎麽連葵水都不知道?咱們女人家每月都要來一次葵水的,來的時候可能會疼些,小奶糖來了葵水,就說明奶糖長大了呀。”

  王婆子勉強扯笑說著,但是清梨卻腦子亂亂地,一句也聽不進去,她的目光一直下意識地往床榻裏頭的棉被那裏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