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奶娘陰沉著臉色，粗聲厲叱，“齊夫人，您可慎言！伺候殿下是您的福氣，怎的到您嘴裏竟成了辛苦累著了？”

  正巧這時候，王妃扶著百靈的手進來了，聽見了薑奶娘這話，頓時蹙了眉不悅地看向齊夫人，“這是怎麽了？齊氏你說了什麽？”

  王妃一向是老好人，唯一能讓她嚴厲起來的就是清王的事。所以，一聽見事關清王，一向溫柔軟綿的王妃難得板了臉，雖說聲音依舊溫氣，不過也足夠懾住齊夫人的。

  齊夫人趕緊起身，跪地驚慌道，“王妃娘娘息怒，是這薑媽媽汙蔑妾身，妾身能伺候清王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敢抱怨！妾身剛剛所說，不過是跟安姐姐告罪，說妾身今兒起遲了，本該先來等著安姐姐的，希望安姐姐見諒。”

  安側妃冷眼看著齊夫人顛倒黑白，厭惡地移了眼，給王妃福了身見禮，神色如常地敷衍。安側妃畢竟是世家貴女，大風浪總見過些，王妃的段數還唬不住她。

  不過王妃一向給安側妃臉麵，毫不在意安側妃的態度，親自上前扶起了她，等她落座後，才坐下看了跪地的齊夫人，嚴肅道，“齊妹妹也起來吧，既然妹妹已經成了府裏的姬妾，便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有些話不可亂說，有些不尊殿下的心思更是不能動！”

  “是。”齊夫人這時候又成了一副弱女子模樣，溫怯嬌氣，委屈極了，在婢子丫棋的攙扶下起了身，小腰勒得緊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王妃緩了臉色，見齊夫人落了座，溫聲開口吩咐道，“好了，齊妹妹恐從前也沒學過這些。百靈，你去內廷司幫齊夫人尋個教養嬤嬤，再把我書架上那本《女德》《女訓》也一並給齊夫人送去。”

  “是。”百靈應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齊夫人，果然見她臉色難看，正陰狠狠地瞪了王妃。百靈心裏不由暗歎，她家娘娘的好心怕是都得喂了白眼狼了。

  “妾身謝王妃娘娘好意。”不過即使齊夫人恨死王妃的決定了，但她也不能失了王妃這個靠山，隻能死死抓著扶手，扯著笑道了謝。

  安側妃嗤笑了一聲，譏諷地看著顛倒了一通黑白卻什麽好處都沒撈著的齊夫人，抿了茶觀賞。

  至於一直沒吭聲的清梨——小蠢兔哪兒見過這種場麵？這些姬妾一言一句的，嚇得小奶兔死死地抓著央荷的衣裳，一雙烏靈靈的眸子極沒出息地盯著腳尖，聳拉著小腦袋。

  齊夫人自來就看清梨不順眼，此時她臉色難看，卻不敢再胡亂對安側妃發難。正好，她瞅見縮在人後慫乎乎的清梨，陰惻惻地開口，“側妃娘娘，妾身到底是從娘娘院子裏出來的，有句話，妾身還是想告訴娘娘的。”

  清梨原是低著頭的，卻在聽見齊夫人的話時忽然覺得後背一涼，一抬頭，就對上齊夫人直勾勾盯著她的視線，心裏頓時一個咯噔。

  她猛地猜到，齊巧思應該是能知道了什麽的。那日她倉皇逃走，巧思緊接著就進去頂替了她，但是那抹落紅是誰留下的，巧思隻需稍微一打聽便能猜到。

  清梨知道，這個時候不可以露怯，露怯就相當於默認了。她得讓齊巧思擔心說錯不敢亂說。

  這樣想著，她收回了拽著央荷衣裳的小手，悄悄地在袖子裏攥緊了，直勾勾地對上齊巧思的目光。

  王妃並沒有發現清梨和齊夫人之間的眼神，她緩了神色，又是一副溫和好相與的模樣，柔笑著看著齊夫人和安側妃在說話。

  安側妃實在懶得搭齊夫人的腔，不過礙於王妃在上首，她還是端了茶杯，漫不經心道，“妹妹有什麽話說就是，本妃最不喜歡磨磨唧唧的。”

  齊夫人仿佛沒有聽見安側妃的奚落一般，冷笑看著清梨，卻見她沒有她預想的慌張，不禁狹眸微眯，閃過一絲遲疑，頓了一下才道，“側妃娘娘，妾身想說，如果是妾身，一定不會留著一個長著一副小倌相的狗奴才在身邊，成天勾勾搭搭跟個小姑娘似的。”

  齊夫人沒敢貿然揭露她是女孩的事。清梨眸子一閃，猛地鬆了口氣，她知道她賭對了。不過，等她迎上安側妃轉頭看過來的目光，她的小心髒又是高懸噗通起來。

  安側妃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確認了齊夫人說的是誰後，她冷冷一笑，一甩手撂了茶杯，“嘭”地一聲瓷器砸木桌，熱茶濺出，攜了威淩砸進了齊夫人的耳朵裏，頓時唬住了齊夫人。

  安側妃鳳眸淩厲，帶了冰刃的目光掃向齊夫人，冷聲道，“齊氏，本妃見你出身低賤不懂事懶得跟你一般見識，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奶糖再如何也是宮裏秦貴妃娘娘賞下來的，豈容你一個野婢上位的小妾胡亂置喙？你自個兒背主爬床是你自己賤！甭來胡亂攀扯本妃院子裏的人！”

  齊夫人空有皮囊，可到底是下人上位，碰上安側妃這樣骨子裏的貴氣自生威的人，頓時如紙老虎一般沒了氣焰，臉色發白，半垂著頭一聲不敢吭。

  王妃也知道昨兒的事安側妃心裏有氣，趕緊笑著道，“好了，安妹妹也別生氣了，齊氏，你還不快給安妹妹跪下道歉。”

  齊夫人這時哪裏還敢作妖，隻能扶著丫棋的手起身跪地給安側妃賠了不是，眾目睽睽之下，齊夫人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一股羞恥湧上，她抬眼狠狠瞪了一眼躲在後麵的清梨。

  清梨也沒想到安側妃會發這麽大火，垂了頭默默記下了安側妃的好。她不得不說，雖然安側妃性子嬌蠻，但是她確實護短。有今日的信任維護，清梨從前的委屈也都消弭了，對安側妃隻剩下愧疚。

  發完火的安側妃掃了一眼跪得嬌弱歪斜的齊夫人，那道歉的聲音怯懦委屈得就跟她欺負了她一般，惡心得安側妃著實不想再看見她第二眼。她更不領王妃的情，也不搭話，端了新上的茶自顧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