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高手沈秋
作者:驛路羈旅      更新:2020-09-07 16:04      字數:4949
  琴台亂戰之間,沈秋手持貪狼刃,腳下挪動,使身形輕盈,如風中落葉,在那群圍攻者前後左右,閃來閃去。

  以圖打亂賊寇陣型。

  但這以往無往不利的秋風刀,這番卻遇到了阻礙。

  就好似秋風吹在高牆上,每每揮出刀式,便被那些凶悍的聖火教人抵擋住。

  再無一絲圓潤之意。

  這些家夥,人數雖少,但個個都是精銳,身上武藝並不弱。

  讓沈秋再沒辦法,和以往一樣玩無雙割草的遊戲了。

  但這也難不倒他。

  臨近敵寇,沈秋刀式一變,待眼前聖火教徒以長兵抵住刀刃時,將那輕快的刀刃變為厚重劈砍。

  巧力變蠻力,重壓劈削之下,刀破灼熱氣勁,將眼前那人帶起鮮血,砍翻在地,又回身一刀,試圖偷襲的,也被一刀砍翻。

  他回頭看東方策那邊。

  有這七截劍客的協助,岌岌可危的墨家陣線很快安穩下來。

  但賊寇之中,那名雙手握持光明杵的蠻橫大漢,卻也不再攻擊那些傷亡慘重的墨家人,而是如找到目標一樣。

  狂亂虎吼中,便竄上來與東方策纏鬥在一起。

  那七截劍客的劍式精妙輕靈,頗有道家韻味,而那凶蠻大漢手中兩把沉重光明杵上則纏繞著詭異火花,身上纏著灼熱霸烈之氣。

  這驟然交戰,那邪異內功,便讓東方策壓力驟增。

  打一個人,和打一群人,自然是不同的。

  鈴鐺搖擺之間,沈秋閃身掠入東方策身前,隨手一刀劈出,覆蓋匹夫刀意,將那蠻橫大漢逼退幾步。

  他回身甩出一記秋風掃葉。

  寒氣噴湧間,便將撲來的幾名聖火教人逼退開。

  寒冰烈火,自是相對,朔雪寒氣對這些家夥的壓製,比對其他對手更強。

  “東方兄,助墨家守住此處!”

  沈秋對身後持劍的東方策說:

  “你七截劍式以慢打快,以柔破剛,最善防守反製,待我先纏住這等邪異凶蠻之徒,你清理了那些妖人,再來助我破敵!”

  東方策看到沈秋手中刀刃帶著寒氣,他眼睛眨了眨,心中有疑惑,但知此時不是多問之時。

  便反身退了兩步,守在墨家傷者前方,防著眼前死戰不退的魔教中人。

  他朗聲問到:

  “沈兄,那人乃是罕見鍛體武者,你一人對他,行不行?”

  “有何不行?”

  沈秋甩了甩手中貪狼刀,一抹寒氣在刀刃上逸散開,周身氣勢也變得陰寒,正與眼前那聖火教大漢的灼熱霸烈之氣相互抵消。

  大家都是地榜中人,恰好還是對立的屬性攻擊,誰怕誰?

  沈秋腳下輕點,身形搖擺之間,鈴鐺聲中,便閃入那大漢身前兩丈,一股灼熱之氣撲麵而來,就如煌煌烈日,烤炙大地。

  早就聽說西域聖火教真氣如烈火翻騰,打中對手便是火毒入體。

  若有死傷,便是傷口焦灼,猶如烈焰加身一般。

  今日一見,果然神妙。

  “鐺”

  貪狼刀若無影斬落,劃開那西域教徒繁瑣的衣裳,留下冰冷傷痕,沈秋長刃輕擺,抖出幾道刀影,要順勢拉開傷口。

  但下滑刀刃,卻被沉重的光明杵抵住。

  這奇門兵器,像極短矛。

  中部有握柄,前後兩端有六棱尖錐,三尺長,上麵還有金色紋路點綴,如火焰花紋一般。

  說是兵刃,倒更像是祭祀用的玩意。

  這種兵刃,並不是中原自古就有的,據說是千百年前,雖著佛教從阿瑜陀耶那邊傳入中原的,本是佛家兵刃。

  在雪域一些密宗傳承中,這種武器象征著所向無敵、無堅不摧。

  隻是發展來發展去,也不知道是中間出了什麽問題,這本該是佛家兵刃,卻成了聖火教那邊的製式武器。

  魔教勢大後,甚至成了那些聖火教妖人,在江湖上的身份象征。

  “啪”

  光明杵向外撥動,貪狼刀被挑開一瞬,又在沈秋手腕微擺之間,如飛蟲嗡鳴,重新滑向那凶蠻大漢的脖頸。

  武器碰撞,一觸即分。

  霸烈真氣順延光明杵打出,被沈秋一指玄冰點碎,灼熱消散,也讓手上覆蓋的冰甲融化。

  眼前那高大漢子眼中一片冷漠,他將被割開的上衣撤下,隨手拋走。

  衣物離手瞬間就開始燃燒,火光點點飛舞。

  在那一身誇張的腱子肉上,沈秋寒刀劃開的傷口直到真皮層。

  毫無血液滲出。

  他健碩肌肉上布滿了各種舊傷,就如被不停鍛打的鐵塊,已鑄成真正的銅皮鐵骨。

  毫無疑問了。

  這是極其高明的橫練功夫。

  那筋肉大漢雙手持光明杵,灼熱真氣在體內遊走,讓這人周身空氣都不正常的扭曲,銳利雙杵鋒刃之上,如高溫聚點。

  被那玩意接觸到肉身,便是灼燒的血肉窟窿。

  沈秋麵色肅穆。

  他在這人眼前,就如麵對一團滔滔烈火。

  煞氣灼人。

  朔雪真氣奔湧開來,將灼熱霸烈之氣衝開。

  寒風與高溫糾纏,讓這大地周圍的氣旋,都開始呼嘯拉扯。

  這應是真正意義上,生死對博的第一個地榜高手,濟南陰陽刀楊複,是地榜末流,其真實實力應是介於地榜與人榜前列。

  半步地榜,這般稱呼更合適一點。

  不管是氣勢,壓力,還是作戰信念,楊複,都遠不如眼前這個聖火高手。

  “聖火助我!”

  那人緊盯著沈秋,低聲頌了句經文,便如蠻牛般奔騰刺來。

  金剛杵出手,大開大合的招式。

  電光火石,十幾刺出手,看似胡亂戳刺,但又封堵沈秋躲閃空間,熾烈真氣在刃尖燃起,如鏡子反光。

  每每看去,光明大作,亂人目力。

  這一手光明杵法,被這蠻勇大漢,耍出了張飛穿針般的精細凶險。

  沈秋長刀在手,腳尖點地,不停後撤。

  時刻與那大漢保持丈遠距離,周身寒風漫卷,如驚濤拍岸,消磨這大漢銳氣。

  待退出十步,後者那光明杵向前急刺數分,被沈秋以魅影步法側身躲過。

  聖火高手舊力已盡,新力未生。

  致命破綻!

  沈秋雙眼眯起,右手握刀,左手以玄冰指扣住刀刃,做拔刀狀。

  便見眼前寒刀一閃。

  白龍出鞘,如吹雪秋風。

  刺骨寒氣迎麵而來,三分舍身決的推進,讓貪狼刀上布滿一層冰刃。

  十步躲閃,積蓄力道。

  隻為這反戈一擊。

  “唰”

  沈秋身影急掠,如幽鬼前行,三丈之地,一閃而過。

  維持著劈砍動作,手中長刀刃上冰霜盡褪。

  刀刃灼熱,還有絲絲血氣翻騰。

  就像是被蒸發的水滴。

  他之前並未敵對過有橫練功夫的江湖人。

  這橫練功夫,重鍛打肉身,什麽金鍾罩鐵布衫,都講求極致鍛體。

  功夫相當難練。

  但煉成之後,卻效果非凡。

  麵對這等對手,尋常刀砍劍刺,便就如刮痧一樣。

  與之對敵,務必要積蓄氣力,抓住一絲破綻,一擊破敵。

  在沈秋身後,聖火大漢轉過身,自胸口到腰腹,已被一刀斬出傷痕,有血跡點點溢出,但灼熱光明杵護著心竅。

  讓那破敵一擊隻差一絲。

  卻未竟全功。

  “鐺”

  大漢手中光明杵,被貪狼削斷大半,刃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音,可惜刀上剩餘力道,已不足破開橫練之軀。

  “可惜。”

  沈秋舞了個刀花,心中遺憾。

  拔刀術電光火石,快若迅雷,又有凶狠突擊之力。

  卻依然不傷那人心竅,又尋不得橫練罩門。

  這地榜中人大都是屍山血海裏殺過來的,搏殺經驗極其豐富,果然每一個都不好對付。

  那西域大漢見沈秋一記凶狠拔刀術,也未能打破自己的防禦,圓盤臉上便露出一抹輕蔑,他丟掉手中斷裂光明杵,活動了一下強健肌肉。

  “中原人弱!”

  那西域漢子用腔調古怪的聲音說了一句,還故意對沈秋甩了甩小拇指,又握成拳頭,在筋肉健壯的胸口上拍了拍。

  似是挑釁。

  他武藝重於橫練功夫,靠著一身千錘百煉的蠻力縱橫西域,論起提縱輕功,自然是不如沈秋。

  剛才十步後撤,打出十幾招都沒碰到沈秋。

  就如大炮打蚊子。

  威力夠大,打不到也沒用。

  他便要用這挑釁,來誘使沈秋繼續貼身肉搏,繼續蠻幹,好給自己製造出破敵機會。

  “好啊!”

  麵對這挑釁,寒風吹拂之中,沈秋輕笑一聲。

  他將貪狼歸鞘,又在背後刀匣輕拍一記,隱約虎吼之間,沉重的七星搖光落入手中。

  利器在手,凶戾刀意撲麵而來,刺的那大漢皮膚生疼。

  眼見沈秋握持搖光,再次做出拔刀術動作。

  這一臉輕蔑的大漢銅鈴眼中也閃過不安。

  “卑鄙!”

  那人大吼一聲,一手抓著光明杵,如暗器般激射而來,被沈秋閃身躲過。

  灼熱兵刃砸在假山上,打的假山碎石橫飛。

  他雙掌飛舞,腳下碎石崩飛,如霸烈蠻牛朝著沈秋奔來。

  一掌又一掌向前打出,手掌纏繞火焰真氣,又急又快,試圖壓製沈秋,不能讓沈秋再拔一次刀了。

  剛才那把刀,他的銅皮鐵骨擋得住。

  但這把刀,擋不住!

  “嗬,西域人垃圾!”

  沈秋將剛才的挑釁原樣歸還。

  這搖光刀刀身這麽厚重,怎麽可能做出如貪狼一樣迅捷凶戾的拔刀術?

  他隻是嚇唬一下這個夯貨。

  卻沒想他居然真的上當了。

  打一個尋常地榜,不用搖光,沈秋隻是嚇嚇他罷了,他躲閃攻擊,收刀還鞘。

  既然外部強橫,就要轉換思路,從從內擊破。

  眼見沈秋起了刀,這西域漢子眼中也閃過一絲欣喜。這狡猾的中原人腦子怕不是有問題?

  沒有了那寶刀,就沈秋這豆芽菜體格,都不夠他一拳打的。

  他信心上湧,便虎吼一聲,拳式再猛幾分,周身灼熱更甚。他要一鼓作氣!

  以西域人的無雙力量,把這個跟兔子一樣的豆芽菜打倒在地!

  沈秋不使兵刃,走拳掌路數,讓他動作再快三分,搭配上魅影步法,鈴鐺叮當亂響之間,便有好幾掌,打在那西域漢子健碩的肌肉上。

  拳掌碰撞,那堅固皮膚竟發出如枯木般的聲音。

  沈秋的力量不是強項,打在西域漢子身上,就如蚊蟲叮咬,看似軟弱無力,如跳舞一般,但後者不動真氣還好

  體內烈火真氣剛一運作,一股痛楚便從肝部升騰。

  就好似好幾根冰冷的針,在瘋狂戳刺穴位經絡,真氣流通不暢,還有劇痛翻騰。

  他手掌上燃燒的灼熱火焰,也像是供氣不足一樣,一閃一閃,幾近熄滅。

  “這鬼爪,滋味可好?”

  就在那大漢咬著牙,用真氣衝開體內“氣針”的一瞬,沈秋陰測測的聲音自他身前響起。

  他猛地回神,便見眼前沈秋變掌為爪。

  在寒氣飛舞的鬼哭狼嚎聲中,絕影七殺施展而出,兩爪在眼前舞起漫天爪影,就好似沈秋憑空長出七八隻手。

  筋肉大漢將雙臂交錯,擋在身前。

  下一瞬,陰森氣息便捶打在他千錘百煉的身軀之上,朔雪玄功塑造陰森寒氣,化作十數根氣針入體。

  就好似在燒紅的油鍋裏,倒入了一瓢冰水,刹那間就是火星四濺。

  這西域漢子修灼熱真氣,被這寒氣在體內激蕩,承受的痛苦,是尋常人的數倍以上。

  他慘叫一聲。

  防禦動作登時變形,又被沈秋揮拳一擊,如戰錘猛襲,打在肩膀上。

  “哐”

  高大漢子如高山崩潰,被一拳打的跪倒在地。

  屈辱異常。

  一身銅皮鐵骨,明明還有再戰之力。

  但寒氣氣針入體,卻將他體內渾厚烈焰真氣製得死死,就如無形鎖鏈纏於身上。

  一身高明的聖火武藝,十成中再難發揮三成。

  “鐺”

  沈秋自手中翻出黑色鬼影針,要以鬼影針法,製住眼前這筋肉大漢。

  但誰知細針紮在這家夥皮膚上,竟發出鐵石之聲。

  針根本就紮不進去,就像是紮在鐵塊上。

  想想也是,貪狼刀這等利器,都隻能破開血肉,無法傷到骨骼,更遑論這尋常精鐵做的針呢?

  “唰”

  眼看西域大漢還要掙紮,沈秋後退一步,並指為劍,若幻影急掠,點在他胸口檀中穴上,朔雪寒氣注入穴位。

  以寒氣化作氣針。

  如此再點十幾次,以這寒氣氣針,代替銳針,將這人全身氣力被鎖死,使他就如癱瘓一般,躺在地上。

  全身都失去知覺。

  隻有頭顱和五官還能再動。

  沈秋收攏真氣,使周身寒氣盡消,衣袍也是無風自動,背著刀匣,頭發都不亂一絲,在旁人看來,更顯手段高超。

  若是之前輕取陰陽刀楊複,讓沈秋對自己的地榜實力還有所懷疑。

  經此聖火教高手一戰,他心中懷疑,便盡數消退。

  不動搖光,已贏得輕鬆。

  若是動了搖光,再輔以舍身決爆發,怕是五招之內,就能砍掉這莽漢腦袋。

  他不用再有什麽懷疑。

  也不用再有什麽疑問。

  無數個日夜在幻夢中苦修武藝,如滴水石穿,聚沙成塔,一步一步默默向前行走,無數次搏命廝殺,在江湖行了一遭後,量變,終於引發質變。

  以習得朔雪玄功為契機,今日沈秋,已真正脫胎換骨。

  刀術,拳掌,提縱,每一項都已有了長足的突破,已從末流突破,如鯉魚擺尾,逆流而上,終躍龍門。

  一年前的江湖散人,老路頭那曾昏聵不堪,讓人失望的弟子沈秋。

  如今,已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