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作者:黑糖話梅      更新:2020-07-24 10:01      字數:6550
  第4章 同床

  “磨蹭什麽,還不過來?”周顯恩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床板,聲音倒是沒有不耐。

  謝寧用力地攥緊了衣擺,喉頭微動,終是不再遲疑走了過去。她嫁給了他,早晚也是要走到這一步的。

  光線昏暗,隻有窗外灑進些許清冷的月光。她剛剛走到床榻旁,手腕便被人猝不及防地握住,冰涼的觸感讓她下意識地低呼出聲,那隻手用力一拽,她整個人就仰麵栽到了床榻上。

  背靠的是柔軟的絲衾,長發如潑墨般散開。她呼吸急促地望著靠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饒是隔得如此近,也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唯有暗夜中的那雙眼,湧動著侵略的光芒。

  周顯恩俯下身子,一隻手撐在她的脖頸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墨發垂落撩動著她的耳垂,有些癢癢地。他遲遲沒有動作,隻是盯著她瞧了半晌。

  謝寧和他四目相對僵持了一會兒,在他這樣審視的目光下有些害怕,那雙清澈的眼裏就慢慢浮現出水氣。他饒有趣味地伸出了手,溫涼的手指順著她的麵頰滑過,直到她纖細的脖頸才停下。指尖輕點,繞著她的鎖骨打轉。隻是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惹得她渾身顫栗。

  他的手指滑過的地方,滾燙灼熱。可他的眼神卻是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周顯恩唇角勾笑,緩緩俯下身子靠近了她的脖頸,濕熱的氣息就撲在她的耳畔。他沒有再動作,隻是嗅到了一縷女子身上若有若無的幽香。

  謝寧閉緊了雙眼,身子僵硬著,隻有雙手死死地攥住絲衾。眼淚無聲地滑落,打濕了鬢發。她像個木頭一般不敢動分毫,預想中的觸碰卻並沒有到來。

  噗呲一聲,周顯恩的笑聲就不可遏止地響在她的耳畔。她無措地睜開了眼,波光粼粼中隱約見得一個笑得渾身顫抖的人影。

  那笑聲讓她麵上似火燒一般,有窘迫也有羞憤。周顯恩竟在笑,在新婚之夜要同她和離也便罷了,卻還要在這種時候笑她。她極力地忍著眼淚,別過眼不去看他。

  “你擺出這副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要上刑場了。”周顯恩睨眼瞧著她,或者說是盯著她的脖頸。

  她的脖頸纖細透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豆腐,仿佛隻要他輕輕一握就會粉碎。他止住了笑,桎梏著謝寧的雙手倏然鬆開。

  “無趣。”他說完整個人就往一旁倒去,像是翻了個身,麵朝著牆。他也不管謝寧,就扯著絲衾往身上一蓋,不再言語了。

  謝寧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身邊的人呼吸漸漸平穩,她才找回了意識。周顯恩睡著後,壓在她身上的威壓才消散了。她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沒想到周顯恩就這樣放過她了。

  她胡亂地抹了抹眼淚,止住了思緒。無論如何,周顯恩能讓她留下來便是最好的結果了。她慢慢往床沿挪了挪,夜裏有些涼,她伸手摸了摸絲衾,試探地輕輕拉了一下就放棄了。這絲衾也不算寬,而且她怕會吵醒他,隻得攏了攏衣衫,將身子蜷縮起來。

  軟榻又擠又窄,這會兒躺到了寬敞柔軟的床榻上,沒多久她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隻是她睡後,裏側的周顯恩倏然睜開了眼。他轉了個身,瞧著離他遠遠的謝寧。她正蜷縮著身子發抖,露在月色下的脖頸白皙嬌嫩。雙臂環抱著自己,露在寒夜中的雙足動了動。看得出來她很冷,似乎做了什麽不好的夢,眉尖緊蹙。

  他半坐起來,長發就披散在身後。旁邊躺著的人縮了縮身子,還冷得呼吸都加重了。他臉上浮現幾分不耐煩的神色,隨意地往後抬了抬手,一道微風被帶起,絲衾就盡數蓋在了謝寧身上。因為動作太粗魯,還遮住了她的半邊臉,惹得她皺了皺眉頭。

  他偏過頭看著還在熟睡的謝寧,她像小貓一樣縮著,還無意識地用手扒拉了一下蓋過鼻尖的絲衾。

  他扯著嘴角嘲諷地笑了一聲,自己似乎高估她了,她也許真的就是個傻的,凍成這樣了還不知道扯被子蓋上。

  院牆外敲梆子的聲音,咚咚地傳來。夜已深,他也便合衣躺下了。絲衾不算寬,還被謝寧全壓在身下了。他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直接伸手毫不留情地扯了過來。絲衾被扯過來的同時,他身子忽地一僵,後背一陣溫軟,謝寧也被帶了過來。

  他最忌諱旁人輕易的觸碰,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可身後的人卻沒有任何動作了。意識到她是無意中做出的舉動,眼中的不悅才消散了幾分。他轉過身將謝寧往旁邊推了推,直到兩人重新隔了一小段距離,他才翻身繼續休息。

  月涼如水,映在地上如霜雪一般。

  第二日謝寧醒來時,猝不及防就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她嚇得身子一僵,登時就坐了起來,柔軟的絲衾滑落到她的腰間。

  周顯恩也坐了起來,白衣的裏衣敞開了些,露出白皙健碩的胸膛。他漫不經心地開口:“我要起身了,你讓開。”

  這是她第一次醒來,身邊躺著別人,尤其還是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她頗有些尷尬地別過了眼,隨後便穿鞋退到了床榻旁。

  他的雙手撐在床榻上,一點一點地往床沿挪動著。謝寧伸手幫他取下了掛在床頭的衣袍。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衣袍,他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悅。可他還是接過了,利落地穿著。謝寧看出他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可又不知自己是哪裏做錯了。

  “日後,你就睡那張榻上去。”他連眼皮都沒有掀起,語氣也是漫不經心。

  謝寧微張了嘴,有些訝然。不過她並沒有失落,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周顯恩這話便是同意她留下來了,隻要不是在新婚之期同她和離,分席而睡又算得什麽事?她點了點頭:“嗯,我記著了。”

  他沒理她了,自顧地將衣袍穿好,動作十分嫻熟。

  “夫……”謝寧本想喚他一聲夫君,可轉念一想,他好像挺討厭自己的,多半也不想聽她叫的如此親昵。她便改了個說法,“將軍,早膳要去吩咐一下麽?”

  周顯恩係衣帶的手一頓,因為低著頭,長發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神色,片刻後才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床尾擺著他的輪椅,謝寧想去扶他一下。可她剛剛伸出手,他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微挑的眼帶了幾分涼薄,嘲諷地看著她:“我還沒有殘廢到要你幫我。”

  他說罷,就拂開了她的手,別過臉不再看她。隻是往床尾挪了挪,雙手握住了椅背,手背上青筋暴鼓,借力就將身子穩穩地放了上去。他用手擺正了雙腿的位置,就輕車熟駕地推著輪椅往前走了。

  見他去梳洗了,謝寧也便坐到了銅鏡前,披散的長發分在身側,她執著檀木梳細致地梳理著。看著鏡子裏有些蒼白的臉,她彎了彎唇,眼前就映出一個麵帶笑意的女子。她盯著銅鏡裏的自己看了半晌,複又抬手梳著頭發。

  這才是她,是謝寧該有的樣子。

  梳洗過後,她又去傳了早膳。周顯恩身子不方便,又不讓人近身伺候,這為他料理日常瑣事的擔子自然就落在了她這個新夫人身上。下人送來早膳時,他還在隔間的書房。

  謝寧猶豫了幾番還是輕聲開口:“將軍,過會兒該用早膳了。”見他似乎毫無動作,她又耐心地道,“將軍若是想看書,可用膳後再看。一日三食,還是應當……”

  一道不耐的聲音打斷了她:“囉嗦。”像是書冊被重重放在了桌上。緊接著就是輪椅碾過的聲音,屏風後,周顯恩神色懨懨地出來了。

  最先映入視線的還是他那一雙沉寂如寒潭的眼。他的五官極具侵略性,卻因為病態而柔和了些。昨日夜裏燭火幽微,謝寧未曾將他瞧個真切。此時曦光映在他身上,倒是有幾分恍如謫仙。尋常男子生得這樣白,通常會讓人覺得多了幾分陰柔之相。可生在他身上,則如冷月出山,變成了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謝寧垂了垂眼簾,遮住了似水的眸光,她的聲音溫軟:“將軍,還請早些用膳,謝寧得去前廳奉茶了。”這是她嫁進周家的第二日,按理是要早起去奉茶的。

  周顯恩對她的話恍若未聞,隻是停在桌案旁,自顧地執著銀筷用膳。謝寧眼中劃過一絲落寞,還是被她妥帖地收好了。新婦進門,沒有夫君陪著奉茶,是要遭人笑話。可周顯恩似乎隻當她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她摒去那一絲落寞,她來來回回將昨夜的事想了一遍,她嫁進周家這件事,周顯恩似乎並不知情。算起來,這場婚事他也是被騙了,她自然也不能將這些強加在他身上。若要怪,隻能怪她自己命該如此了。她再抬眸時,眼中已然沒有半分波瀾。她對著他頷首淺淺一笑,便款步出門了。

  屋內的周顯恩端起甜湯,抿了一口,淡漠地看著謝寧的背影,連抬眸時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他倒是想看看,她今日去見識了那群周家人,還能在這裏待多久。

  她瞧著弱不禁風的,怕是他抬抬手,就要嚇哭了。周家這灘渾水,不是她這樣柔弱的女子蹚得起的。他放下碗筷,磕在桌上發出輕微的響聲。低垂著眼瞼,神色莫明。

  走了,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很好,媳婦兒已經不喊我“夫君”了。好氣,但還是要保持高冷。

  第5章 奉茶

  昨夜的風雪大得駭人,這會兒四周白茫茫一片。謝寧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不多時,就見得她的陪嫁丫鬟雲裳站在院門口。

  雲裳一見謝寧就急忙迎了過來,她一雙眼腫得跟桃子一樣。圍著謝寧細細地打量,確認她無恙才沒哭出聲:“姑娘,還好您沒事,昨夜可擔心死奴婢了。”

  饒是她這麽個小丫鬟,也是知道周顯恩的惡名的。她昨夜一閉眼就夢見自家姑娘被一個麵目猙獰的男人給折磨著,直嚇得她驚醒了三回。

  “傻丫頭,我能有什麽事?好歹我也是他們周家三媒六娉迎進來的少夫人,不會苛待我的。”謝寧瞧著雲裳臉蛋都凍得失了血色,眼下青黑。她心頭又是寬慰又是憐惜,這高宅大院,好在還有雲裳陪著她。

  她瞧了瞧四周,又低聲囑咐雲裳:“從今往後,咱們就得在周家過日子了。謝家尚且艱難,遑論周家?日後你說話行事需得小心些,莫讓人尋到錯處。”

  雲裳一向心直口快,不懂太多的彎彎繞繞。以前在謝家,她好歹是原配嫡女,就算郭氏再怎麽將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也隻能在小事上給她找些不痛快。可周家門第高,越是高門大戶,內裏的陰暗勾當就越多,想來一門上下的老爺女眷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周顯恩多半也隻會袖手旁觀,凡事隻能她們多謹慎些了。

  雲裳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奴婢記著了,姑娘。”

  謝寧好笑地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剛剛還說記著,怎麽稱呼就忘改了?日後得喚我夫人。”

  雲裳笑道:“奴婢這回記住啦,夫人。”

  謝寧又叮囑了她幾句,正巧接引的嬤嬤也來了。她便帶著雲裳規規矩矩地跟在那嬤嬤身後去了前廳。

  周顯恩的生母早逝,隻有他這麽一個兒子。父親威遠侯一直未曾續弦,可他也在兩年前戰死沙場了。如今周府當家的便是常老太君,謝寧此時要去拜見的也是她。

  周府比謝府大得多,周顯恩的院子又偏僻。她們這一路彎彎繞繞,轉過幾座樓閣才到了前廳。

  一進門,就見得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婦人端坐在正中間的金絲楠木交椅上,她身子雖有些佝僂,麵色卻紅潤,瞧著精神矍鑠。頭上纏著盤金繡花眉勒,一臉富態。想來就是常老太君了。

  左右一字排開是三三兩兩的華服婦人,身後並著幾個年輕的姑娘,環肥燕瘦,各有千秋。謝寧隻是餘光掃了一眼,這些人她不識得,猜想應該是她的姑嬸姊妹之流。打從謝寧一進門,這些人的目光就都投到了她身上。有善意的,也有等著看好戲的,還有的見她麵色紅潤的,頗為驚訝的。

  她們還以為謝寧會被周顯恩打斷手腳扔出去呢。

  謝寧不知道她們心裏的彎彎繞繞,隻是接過嬤嬤遞過來的茶,恭敬地向堂上的常老太君行禮:“孫媳問祖母安。”

  常老太君笑著伸手虛扶了她一把,又接過了茶,問道:“新婦可住的慣?”

  謝寧道:“勞煩您記掛了,一切都好。”

  常老太君抿了口茶,將茶杯擱置在案上,又細細地打量起謝寧來。她生得柔弱,帶了幾分江南水鄉女子的溫婉。可那雙眼偏生清冷了些,硬是讓她脫了俗。她跪著也是腰身挺直,雙手規矩地疊放在膝上。常老太君滿意地點了點頭,謝寧的父親雖隻是個四品官,教出的女兒卻是將禮數端得周全。

  “好孩子,地上也涼,趕緊起來吧。”常老太君作勢要起身扶她起來,謝寧自然一邊向老太君致謝,一邊就自己起身了。

  這廂謝寧還未站穩,就聽得一道尖細的聲音:“二嫂嫂生得可真好看,怕是要將我們一屋子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謝寧循聲望去,就見得左側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姑娘慵懶地站在一旁,頭戴金釵,披著杏色褙子。瓜子臉,吊梢眼,雙眉距寬,瞧著有些刻薄相。

  謝寧對她多留心了一下,這個姑娘怕不是個好相與的。她這番話是明著誇,暗地挑事。果然旁邊幾個年輕的姑娘就向謝寧投來了打量的目光,看樣子倒是頗為不屑。

  “妹妹說笑了,你們都是正當好年華,各有風韻,任誰瞧著也心生歡喜,我自是比不得的。”謝寧柔柔一笑,放低了些姿態。

  常老太君指著剛剛開口的姑娘跟謝寧道:“這是你二叔家的姑娘,排行老四,喚做玉容的。”

  謝寧聞言向她頷首致意:“四妹妹安好。”

  那四姑娘周玉容薄唇勾笑,塗著朱紅丹蔻的手指撫了撫耳邊的碎發,狀似無辜地問道:“聽聞二嫂嫂家中有位未出閣的姐姐,想來也定是個如嫂嫂一般的妙人。”

  她此話一出,大堂內的氣氛瞬間微妙了起來。像是被揭開了一層遮羞布,眾人望向謝寧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幸災樂禍,更是有沉不住氣的姑娘拿帕子掩嘴輕笑了起來。周家人都知道是她這個姐姐替了妹妹謝楚嫁過來。這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這會兒被周玉容提起來,更是顯得難堪。

  謝寧壓著心中的不悅,麵上還是笑道:“我並無姐姐,倒是有個妹妹,生得好模樣。四妹妹得閑了也可去謝府做客,倒可同我那妹妹結交一番。”

  見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周玉容倒是有些意外。她正要反唇相譏一番,就聽得常老太君出來打圓場了:“這倒是個好事,我們家這些丫頭啊,個個野慣了,不大懂禮數。你們謝家是書香門第,行事做派自然是守禮。兩家人多來往,也是好的。”

  常老太君樂嗬嗬地笑著,麵上還是一派慈愛。

  周玉容也順著話茬接上了:“祖母說的是,我們是該多學學二嫂嫂家的門風。”她掩嘴笑了笑,故意咬重了“門風”二字。

  謝寧沒有接茬了,隻是站在那兒頷首低眉,抿唇笑了笑。在周家沒人給她撐腰,這些小事,她隻能忍忍了。

  旁邊一群婦人暗自搖頭,見謝寧像是沒聽懂,還在那兒傻笑,心道原來是個沒腦子的軟柿子。

  常老太君倒是滿意地笑了笑,性子軟些正合了她的意。她拉過謝寧的手,慈愛地道:“你是二郎的夫人,更是咱們侯府的長房媳婦,今後隻管將這裏當作自己家,有何事便來同老身說道。”

  謝寧福了福身,心中雖無波瀾,麵上還是受寵若驚地道:“謝祖母垂憐。”

  她剛剛起身站定,席末坐著的一個身材發福,麵如圓盤的婦人抬起帕子擋在了嘴前,陰陽怪氣地道:“哎喲喂,今日奉茶,怎得隻見二侄媳婦兒一個人?”

  說罷,她就笑了起來,一雙豆豆眼就被埋在肉裏。見謝寧不說話,那婦人又不依不饒地道:“莫不是小兩口鬧矛盾了?依我說,顯恩他就算身子有些缺陷,你也不能因此同他置氣啊。”

  謝寧看了看位置,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應該是五房的夫人,按輩分,是她的五嬸嬸。

  雖不知五夫人出言諷刺自己的緣由,她還是狀似恭敬地聽訓,等五夫人說完,她才道:”五嬸嬸說的極是,夫妻本是一體,自然應當相敬如賓。夫君他原也是要來的,隻是這一路多是門檻、石階,謝寧實在不忍夫君勞累,這才好說歹說,勸他打消了念頭。”

  她的聲音本有些清越,此時笑著一口一個“夫君”,反而透著甜軟,麵上更是小女兒家新婚的嬌羞。這副模樣,看得五夫人羅氏直想翻白眼,沒看出來這小蹄子臉皮可真夠厚的。

  那個冷心冷肺的周顯恩會對旁人上心?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可謝寧說得信誓旦旦地,她就算知道這是胡謅的,也隻能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侄媳婦兒不愧是清流人家來的,果真知書達理。”

  姑娘們都退下了,獨留幾房夫人和常老太君,簡單地跟她們寒暄一番後,謝寧便陪著一道用午膳。席間,周家那些婦人免不得又要給謝寧找些閑氣受。好不容易熬到退席,她恭敬地向常老太君和幾位嬸嬸、妯娌告了辭,這才領著雲裳回自己院子。

  院子裏有個喜怒無常的周大將軍,院子外又是一群笑裏藏刀的親戚,謝寧撫了撫額,頗有些頭疼。不過比起和那些人假意周旋,她倒寧願回去麵對冷言冷語的周顯恩。

  一路上,她倒是神色如常,旁邊的雲裳卻癟了癟嘴:“夫人,周家這群人怎麽如此做派?咱們又沒招惹她們,一個個話說夾槍帶棒的。”

  她就算再笨,也看得出周家這群人明裏暗裏在挑謝寧的刺。

  謝寧無奈地搖了搖頭:“後宅一向是如此,不知何時就會惹了是非。而有的人,純粹是想看熱鬧、逗悶子。左右他們也是簪纓世家,明麵上總不至於做的太過。日後,咱們能躲就躲著些吧,也少惹些事。”

  雲裳想了想,道:“夫人,奴婢瞧著那位老太君倒是慈眉善目的,要是這群人再來找麻煩,不如就去找她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