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
作者:羅青梅      更新:2020-07-24 09:17      字數:3768
  畢娑皺眉:“怎麽死的?”

  “橫死,和這些天不斷橫死的人一樣,都是一擊斃命。”巴米爾小聲道,“據說,他們都得罪過攝政王……”

  畢娑冷汗淋漓,看向曇摩羅伽。

  曇摩羅伽麵色如常。

  第170章 兩地

  漫天飛雪, 紛紛揚揚。

  短短一個月內,不斷有人橫死, 死狀都很淒慘, 聖城內謠言四起,各種猜測甚囂塵上。

  所有證據都指向攝政王蘇丹古。

  畢娑和莫毗多明察暗訪, 始終找不到真凶,每次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順著查過去, 總是在中途斷了線索,兩人都心焦如火。

  城中人心惶惶,百姓一到天黑就不敢出門,風聲鶴唳,弓杯蛇影。

  這一日, 寺中僧人驚惶地衝進正殿:“王, 寺主寂滅了!”

  畢娑大驚, 親自去寺主的屋子查看。

  屋中沒有打鬥的痕跡,寺主的屍首倒在佛像前,麵容平靜, 身上沒有外傷。

  緣覺上前查看,小聲說:“是被內力震了心脈肺腑而死……”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心頭沉重, 回大殿複命。

  親衛掀起氈簾,曇摩羅伽麵色蒼白,靠坐在榻前, 聽完兩人的稟報,掩唇咳嗽。

  從他問醫者還有多久的時候起,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瑤英在的時候,他盡力掩飾,配合地吃藥、敷藥,壓抑痛苦。她眼睛受傷的那段日子,他迅速地消瘦下來,憔悴不堪,好在她看不見,不知道蒙達提婆的那些話是哄她的。

  之前強撐著不想倒下,她走後,他仿佛是被抽走了一根筋骨,很快臥病不起,這些天一應政務都交給大臣處理。

  他累了。

  “身邊的人都查了嗎?”

  他皺眉問,氣息微弱。

  畢娑心裏暗暗歎息,道:“正在審問,小沙彌說最近寺主經常外出,和外邊的人往來密切,很可能是招來了外麵的仇家。”

  曇摩羅伽搖搖頭。

  這些都是衝著蘇丹古來的。商隊的死,世家子弟的死,和蘇丹古有過節的人都暴斃,這也罷了,寺主是出家人,為什麽也會遭到毒手?

  “唯有攝政王現身,他們才會停手。”

  他平靜地道。

  畢娑抬起頭:“王,讓我去吧!”

  曇摩羅伽已經病成這樣,再經不起一點折騰了,而且他不能暴露。

  “你不行,他們會拖住你……讓巴米爾去。”

  當天下午,巴米爾穿上攝政王的衣裳,代替曇摩羅伽現身王宮。

  由於王寺也出了人命,而且不斷有人跳出來言之鑿鑿地說他們親眼看到蘇丹古行凶,其中包括幾個德高望重的僧人,被審問時,他們神情堅定,再三保證自己沒有撒謊,朝中大臣要求蘇丹古接受訊問,他執法嚴明,現在既然成了疑犯,理當避嫌,由其他人審理這些大案。

  巴米爾被軟禁了起來。

  莫毗多想到一個辦法:“我們也偽造幾個案子,攝政王是不是就能洗清嫌疑了?”

  畢娑想了想,搖搖頭:“他們故意刁難,即使我們偽造得再像,他們也不會放了巴米爾,而且一時之間我們去哪裏找屍體,總不能濫殺無辜……隻有盡快找到確鑿的證據才行。”

  找到證據,也就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了。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分頭行事。

  王寺裏,緣覺陪在曇摩羅伽身邊,展開一封從高昌送來的信,念給他聽,信是前天送回來的,他已經看過了。

  瑤英在信上說,天氣越來越冷,他身體不好,要記得添衣。還告訴他,她生辰那天,李仲虔親手給她煮了壽麵。

  曇摩羅伽半靠著,聽他念完,接過信,手指摩挲信紙。

  窗外風聲呼呼吹著,忽地,一陣急促腳步聲如鼓點般密集響起,親兵穿過長廊,跪在門外,道:“王,中軍近衛有異動!”

  曇摩羅伽抬眸。

  他讓親兵注意軍營動靜,是為了提防原屬於世家的幾支軍隊。

  中軍近衛忠於王室,他的親衛幾乎都出自中軍近衛,他們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緣覺站了起來,滿臉驚駭,渾身發抖:中軍近衛怎麽會背叛王?!

  聖城外。

  莫毗多帶著隨從策馬疾奔,追趕幾個形跡可疑的人,他懷疑這些人好幾天了,守株待兔,終於逮到機會,這一次一定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問出幕後主使!

  馬蹄如雷,雪泥飛濺,兩撥人穿過峽穀時,山道兩側遽然躍出一隊人馬,馬上騎士藍衫白袍,都是中軍近衛打扮。

  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攔住被莫毗多追趕的人,將人綁了手腳,提溜到他麵前。

  “王子,我們在這埋伏一天了,你也在查這幾個人?”

  莫毗多點頭應是,和領隊的近衛校尉打了聲招呼,翻身下馬,走到那幾個人麵前。

  身後一陣陰風掃過。

  莫毗多反應飛快,立刻反手抽刀格擋,一聲脆響,校尉的長刀架在他的佩刀上,火花迸射。

  噗嗤一聲,一柄匕首紮入他的胳膊。

  莫毗多手上脫力,佩刀落地,其他近衛騎士飛撲過來,袖中滑出繩索,捆住他的手腳,將他狠狠地摁在雪地上。

  “王子,對不住了。”

  校尉歎口氣,抬起頭,回望聖城方向。

  風雪大作。

  ……

  接連幾日大雪,大地銀裝素裹,荒原戈壁一片茫茫無際的銀白,林海雪原連綿至天際,狂風怒吼咆哮。

  陰沉天穹下,巍峨雪峰依舊靜靜矗立,磅礴雄渾。

  瑤英沒有回高昌,而是徑自去了一座離加茲國較近的屯兵邊城。剛入城,便命守軍加築工事,挖掘壕溝。

  沒幾日,楊遷率兵馬趕到,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等我率兵攻下加茲,看他們還放不放人!”

  瑤英攔住他,問:“像加茲這樣的部落還有多少?”

  楊遷冷靜下來,回答說:“這樣的小部落、邦國少說有數十上百個,他們不同於我們,還是分封部落製,既向我們納貢,也依附於其他強大的宗主國,定期向宗主國繳納賦稅,有時候會派兵隨宗主國出征。這些小邦國製度鬆散,野蠻不化,一旦有強大的外敵入侵,他們往往舉國投降。”

  瑤英沉吟。

  大國有大國的活法,小國有小國的生存之道。加茲隻是個小部落,無所顧忌,仗著地利之便,偷安一方,把一套無賴手段用得爐火純青。大國不會勞師動眾去攻打他們:兵力多了,糧草不夠,兵力少了,打不下加茲。

  這樣的小部落,一麵定期納貢,一麵陽奉陰違,如果率軍征服,他們會馬上舉國投降,狡辯稱那些劫掠之事和他們無關,但是等大軍離開,他們又會故態複萌。而西州兵現在兵力不足,不可能分兵駐守在商道上。

  “再給加茲發幾道詔令,贖買人口的金銀我們可以加倍……”瑤英皺眉,道,“隻要他們放人。”

  楊遷怒道:“加茲國國王寵信巫師,欲壑難填,我們之前派出使者向他請求贖買人口,他一口答應,收下錢帛後又反悔!他們縱容戎人抄掠我們的商隊,強迫依附的部族將所有少女獻給他和巫師,很多部族為了逃離他的魔爪,被迫遷徙,被他抓回去當奴隸,加茲國橫征暴斂,國王殘暴,沒有信用可言,我們提高贖金,他隻會繼續獅子大開口!”

  瑤英淡淡一笑:“再派使團去一趟加茲,提高贖金。”

  楊遷疑惑不解:“這樣是不是太便宜加茲國了?”

  瑤英搖搖頭:“使團出發後,把這事傳揚出去,廣發詔令,讓商道上所有部落、邦國全都知道這件事,由商隊裏的斥候負責傳遞信息,最好能傳遍每一個角落。”

  楊遷不語。

  聽他呼吸急促,顯然在壓抑怒火,瑤英解釋說,“先禮後兵,可以少些傷亡。今天是加茲國,明天可能是其他邦國,我們不可能一個個部落攻打過去,想個辦法一勞永逸才行。”

  楊遷牙關咬得咯咯響,沉聲應是。

  半個時辰後,數十個輕騎斥候身負西軍向各個部落請求贖買流亡人口的詔令,策馬衝進茫茫風雪,奔向不同方向。

  西軍的詔令很快傳遍各個大小邦國,加茲國國王果然像楊遷說的那樣貪婪無厭、鼠目寸光,不僅要求贖金加倍,隻將一些老弱病殘歸還,還要求從所有路過商隊抽足足一半的稅。

  楊遷怒火萬丈,恨不能立刻帶兵踏平加茲,再次請兵出戰。

  瑤英再次勸阻他,命幾支商隊載滿貨物,去加茲以高價和當地部落交換皮毛畜肉。

  她特意叮囑:“用銀幣交易,加茲國以銀幣收稅,你們盡量用銀幣。”

  商隊奉命前去加茲,不久後傳回消息:從商隊這裏換取了銀幣的當地部落遭到抄掠搶劫,部落牧民悲憤填膺。

  李仲虔讀出這封信後,瑤英叫來親兵,吩咐:“以我的名義邀請諸部落酋長,告訴他們,我們要在六河城舉行一場大會,商討商稅之事。”

  六河城是每年各大部落交易貨物的地方。

  西軍現在已經控製了大半條商道,附近部落不論私底下如何,表麵上都不敢得罪崛起的西軍。各個部落或是想來探探口風,多占點便宜,或是不敢得罪瑤英,或是出於輕視,紛紛帶著兵馬應召前來。

  到了大會那日,六河城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附近二十八個部落酋長、十二個小邦國派出的使者齊聚六河城,他們都帶了各族精銳,態度頗為驕橫傲慢。

  有人小聲問:“加茲國國王沒來嗎?”

  “沒來,國王驕慢,隻打發了一個寵臣來赴會。”

  眾人議論紛紛。

  當臉上蒙著布條的瑤英出現在大帳之時,帳中安靜下來。

  眾人為瑤英容色所懾,呆了一呆,加茲國使者有意羞辱瑤英,上前幾步,戲謔了一句:“文昭公主天姿國色,比我們國王寵愛的歌伎還要美。”

  謝青拔刀,一刀斬下。

  使者捂著鮮血淋漓的臉慘叫著後退。

  謝青還刀入鞘,麵無表情地道:“再有人對公主言語不敬,我拔了他的舌頭。”

  眾人心頭凜然。

  加茲國使者惱羞成怒,一張臉漲得發紫,正待上前,一人撩開大帳,送來一封急報:“公主,加茲國的使者來了。”

  眾人麵麵相覷,加茲國使者也一臉茫然:他就是國王親自任命的使者,還有誰要來?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個身穿加茲國戎裝的青年挑簾入帳,先向瑤英躬身行禮,遞上一份文書,隨後走向一頭霧水的加茲國使者,二話不說,長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