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作者:羅青梅      更新:2020-07-24 09:16      字數:3897
  曼達公主還沒死心,說要幫她,肯定是想利用她接近曇摩羅伽,她不會上當。

  ……

  曇摩羅伽即將閉關的消息傳出,信眾蜂擁至王寺,請求他再次出席祈福法會,他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能夠瞻仰他的風姿。

  他答應出席幾場法會,信眾興高采烈,王寺外麵天天人山人海。

  瑤英不想惹人注目,每天換上男裝去演武場看比賽。

  所有比賽中,跑馬騎射無疑是最精彩、最激烈的比賽,每次開賽,場邊觀者如堵,還沒踏上返程的各國使團也會前來觀賽。

  到了最後一天,其他比賽都決出了獲勝者,唯有騎射比賽還沒決出勝負,王公貴族、大臣、各部落酋長都來到場邊,曇摩羅伽也出席大會,觀看完最後一場騎射比賽後,他會為勇士頒發獎賞。

  一陣急雨似的鼓聲後,數名身穿輕甲的勇士騎馬入場,比賽開始,滿場馬蹄奔踏聲,塵土高高揚起。

  場邊時不時響起一陣驚呼聲,有人摔落馬背。

  比賽一直進行到下午,最後場中隻剩下六人,留在場中的騎士裏,莫毗多年紀最小,馳馬左突右衝,疾若雷霆,場邊眾人紛紛揚聲為他呐喊鼓勁。

  幾番激烈的角逐後,莫毗多箭無虛發,贏了比賽,場邊歡聲雷動。

  他手持彎弓,騎馬繞場一周,接受眾人的歡呼聲,最後停在台前,翻身下馬,走向場邊。

  王庭人猜出他要做什麽,哈哈笑出聲,注視著他,看他會把彎弓交給誰。

  台上,畢娑站在曇摩羅伽身後值守,正笑著看熱鬧,等看清莫毗多走去的方向時,臉色頓時一變。

  莫毗多朝著角落裏一個身穿窄袖袍的人走去。

  那個人畢娑認識,雖然她罩了頭巾,穿著男裝,看不清相貌,但是緣覺和親兵守在她身邊,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畢娑抬起頭,悄悄看一眼寶榻上的曇摩羅伽。

  曇摩羅伽的目光落在莫毗多身上,麵無表情。

  ……

  台下。

  瑤英坐在場邊角落裏,一邊觀看比賽,一邊和親兵討論,專心致誌地研究各個部落勇士的坐騎和武器,忽然發現嘈雜的演武場安靜了下來,場內場外,所有人的視線都匯集到了她的身上。

  一匹黑馬慢慢馳到她麵前,馬背上的莫毗多一身輕甲,高大壯碩,雖然滿身泥濘,卻是英氣勃發,翻身下馬,走到場邊,雙手捧著一把黑漆彎弓遞向她。

  “烏吉裏部莫毗多,希望能有和閣下一起分享勝利的榮幸。”

  他脊背挺直,朗聲喊道,年輕的麵孔透出幾分無所畏懼的坦蕩,眼神熾熱,似一柄剛剛出爐的劍,劍刃燒得滾燙,不斷往外迸濺火星。

  場內場外格外靜寂。

  瑤英納悶,朝身後的緣覺看去。

  緣覺和她一樣詫異,皺眉看著場中的莫毗多,小聲解釋:“莫毗多王子贏了比賽,按王庭的風俗,可以從場邊挑選一個人和他共享勝利。”

  瑤英問,“有沒有其他講究?”

  比如戴一樣的麵具出席宴會是未婚夫妻之類的習俗。

  緣覺搖搖頭,“沒有什麽講究,共享勝利的人是男是女都可以,以前的獲勝者通常會選他的師父或者家人,待會兒王會獎賞他,公主也能得到一筆獎賞。”

  瑤英放下心來,莫毗多在聖城無親無故,畢娑又剛剛輸了比賽,他選她,大概是因為隻認識她。

  她示意親兵去接彎弓,心裏暗暗慶幸,她穿的是男裝,戴了頭巾,外人認不出她,莫毗多也知道輕重,沒有當眾叫出她的名字。

  親兵接了彎弓,莫毗多仰起臉,朝瑤英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齒,轉身跟隨親兵去大帳。

  ……

  大帳裏,畢娑俯視台下,看著瑤英的親兵接過莫毗多的彎弓,轉頭看向曇摩羅伽。

  曇摩羅伽神色平靜。

  莫毗多很快大踏步邁進大帳,恭敬地朝曇摩羅伽行禮。

  曇摩羅伽淡淡掃他一眼,揮手讓近衛取來獎賞。

  畢娑雙眉略皺,等莫毗多領完獎賞退出大帳,追了上去。

  “為什麽選文昭公主?”

  別人不知道那個被他選中的人是誰,他和曇摩羅伽知道。

  莫毗多轉身,嘴角一勾,道:“因為我愛慕文昭公主,所以選她。”

  他看向大帳的方向。

  “文昭公主可以大大方方地仰慕王,我也不會掩藏自己對文昭公主的仰慕之意,我會尊重文昭公主的心意和選擇,不會做強迫之事,若有逾矩之處,願受責罰,絕無怨言。”

  說完,他朝大帳的方向抱拳,轉身離開。

  畢娑目送他高大的背影離去,再看一眼台下的李瑤英,暗暗搖頭,回到大帳,忐忑地看一眼曇摩羅伽。

  曇摩羅伽臉上沒什麽表情,道:“從明天起,我要閉關。”

  畢娑一凜,恭敬應是。

  要去戰場了。

  第122章 隨軍

  緣覺說的沒錯, 比武大會結束後,果然有人給瑤英送來獎賞——幾頭肥羊。

  她讓親兵把肥羊送去莫毗多的營地, 不然帶著幾頭羊回王寺, 誰都能猜出她的身份。

  第二天,幾頭羊又回到她的院子——以大盤羊肉的方式, 親衛告訴她,莫毗多命人宰了肥羊,用他們部落的方式, 親手為她烤了一隻羊。

  “王子的手藝不好,請公主不要嫌棄。”

  瑤英挑了挑眉,讓自己的親兵把羊肉分著吃了。

  中午,畢娑過來找瑤英說幾句話,親兵招呼他一起吃, 他掃一眼盤中的大塊羊肉, 眉頭輕皺, 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應該鬆口氣還是更憂愁。

  曇摩羅伽心性堅毅,既然認為心動隻是一時的悸動,就像風吹漣漪, 不會改變什麽,可以繼續他的修行之道, 那麽必然不會阻攔莫毗多。

  但是愛欲這種事情豈是想克製就真的能克製得住的?

  隻要動了情, 好就會想親近,想獨占,隨之引發種種情緒:嫉妒, 失落,渴求,欲望……

  畢娑一麵覺得,莫毗多向李瑤英示好,正好可以警醒曇摩羅伽,讓羅伽清醒過來,一麵又擔心莫毗多會引來羅伽的妒忌,讓羅伽陷得更深,那他練功之時極易走火入魔。

  李瑤英這樣的女子,太容易讓男人想獨占了。

  曇摩羅伽之前想度她出家,已經是一種貪欲的表現,他能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嗎?

  ……

  畢娑憂心忡忡,來到議事廳,廳中擺了巨大的沙盤,曇摩羅伽正在召見五軍將領,莫毗多也在,隻缺他一個人。

  他定定神,朝羅伽行禮,和其他將領一樣站在沙盤邊。

  將領們已經看過戰報,了解北戎行軍的動向。幾人眉頭緊鎖,都是一臉凝重,即使提前知道北戎人來襲,麵對北戎的強大騎兵,他們依然沒有什麽勝算,而且經曆過一場動蕩,軍心浮動,五軍戰鬥力肯定大不如前。

  北戎人的家鄉氣候惡劣,不適合耕種放牧,他們不事生產,專以劫掠為生,馬背就是他們的繈褓,部落人人皆兵,戰術多樣,裝備精良,幾乎可以說是一支無敵勁旅。從前,王庭和北戎對峙,大軍輕易不會主動出擊,大多數是靠著堅硬高大的城牆來消耗北戎人的糧草軍備,逼他們撤軍。

  幾位將官還從未真正戰勝過一支北戎軍隊,看完戰報,心中惴惴不安。

  為什麽不繼續守城呢?

  曇摩羅伽抬眸,目光掃視一圈,仿佛能看穿眾人的心思。

  眾人慚愧地低下頭。

  曇摩羅伽示意他身旁的緣覺取來一份輿圖,擺在大案上。

  將領們看著案上的輿圖,發現輿圖上標注了幾條線路,湊近了低頭細看。

  曇摩羅伽問:“北戎這些年久攻王庭不克,為什麽仍不放棄?”

  將領中的一人道:“因為北戎人貪得無厭!”

  “他們垂涎王庭的富庶和肥沃的土地!”

  曇摩羅伽頷首,手指點點輿圖,道:“北戎賴以生存的方式就是征伐,他們的軍隊越強大,越需要靠劫掠來供養軍隊,攻下聖城後,他們才能征服更遠的恒羅斯、薩末鞬,除非徹底打垮他們,他們不會停下征伐的腳步。”

  “王庭和北戎這一戰不可避免,王庭固然擅長守城,但是北戎一日日壯大,弓弩車隻能阻擋一時,如果不能趁北戎內鬥之時削弱北戎,他日北戎兵臨城下,再堅固的城池也抵擋不了北戎大軍。”

  王庭安逸太久,守城戰術又一次次擊退了北戎,朝中從上到下不敢冒險,長此以往,王庭一天天衰落,北戎的兵力隻會越來越強,到最後,王庭必敗。

  他此前病勢沉重,既要穩住朝中局勢,又要提防北戎,隻能以守勢為主,現在他還能再撐幾年,北戎又內鬥不斷,他得抓住機會削弱北戎,為王庭爭取更多生機。

  這樣一來,即使他不在了,北戎也無力攻克王庭。

  眾人心頭一凜,收起畏懼惶恐之色,抱拳應是。

  敵人張牙舞爪、狼子野心,他們不能退縮,必須主動迎戰!

  商議過後,王庭兵分三路,一路率領一萬步兵、五千騎兵,直奔沙城,必要時誘敵深入,一路率一萬軍隊,作為伏兵從旁策應,另外一路由畢娑率領一萬軍隊。

  幾方約定了會師地點,一個將領指著沙盤中代表一處山穀的地方,問:“瓦罕可汗的大軍必定會經過此處,在這裏設下伏兵,可以出其不意,不過也必然要麵對北戎主力,這一路軍隊由誰領兵?”

  畢娑朝曇摩羅伽看去。

  曇摩羅伽點點頭,緣覺會意,取出一麵藍白相間的小旗插在沙盤裏。

  將領們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這不是已逝攝政王蘇丹古的軍旗嗎?

  畢娑出聲道:“攝政王蘇丹古之前被薛家謀害,深受重傷,他的親兵忠心耿耿,將他藏在一處山洞之中,替他赴死,那顆首級並不是攝政王本人。攝政王之後被一個放羊的牧民救下,在牧民的帳篷裏養傷,前不久他終於能下地走路,已經在牧民的幫助下秘密趕回聖城。”

  他和幾位將領一一對視,“我已經去見過攝政王了,確實是攝政王本人,他還活著。”

  說完,他、緣覺和其他近衛朝曇摩羅伽行禮。

  “佛陀保佑,攝政王大難不死,此次出征,我王庭必定大勝!”

  廳中將領麵麵相覷,驚疑不定,他們雖是心思簡單的武人,到底身居高位,對朝中的暗流湧動並不陌生,蘇丹古還活著,他們驚喜不已,但是細細思量,假如這一切都是佛子設下的局……

  要知道,瓦罕可汗之所以不顧盟約帶兵攻打王庭,就是因為他以為蘇丹古死了,王庭又經曆了一場動蕩,是他下手的好時機。

  佛子要對付的人不止是世家,他以蘇丹古的死來撬動所有勢力,一環套一環。

  在佛子沒有暴露他的計劃之前,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是不是還有其他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