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作者:羅青梅      更新:2020-07-24 09:16      字數:3145
  屋中幾個親衛嚇得直哆嗦。

  親兵繼續發問。

  樓上,朱綠芸看著雪地上那幾根血淋淋的手指,知道瑤英剛剛不是在嚇唬她,幾欲崩潰。

  “你想問什麽,我就答什麽!快停手吧!”

  親兵咧嘴一笑。

  ……

  一個時辰後,瑤英拿到幾張供詞,比對著看了看,交給緣覺。

  緣覺滿臉驚歎。

  親衛都是訓練有素之人,這種對比供詞的法子對他們其實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因為他們早就串過供了,但是瑤英讓親兵分別在樓上和樓下審問朱綠芸、親衛和粗使雜役,三撥人中,朱綠芸和雜役給出的答案總和親衛的有出入,親衛眼看著樓上的人一次次搖頭,知道朱綠芸又和他們的回答不一樣,肯定是招認了,意誌漸漸動搖,很快被突破防線。

  可是代價卻是砍了北戎親衛的手指……要是北戎不依不饒,王庭也不好包庇公主啊……

  緣覺悄悄瞥一眼瑤英,心頭沉重。

  瑤英卻和沒事人一樣,回到樓上,讓親兵放開朱綠芸。

  朱綠芸癱軟在地,半天站不起來。

  瑤英走到她跟前,匕首抹過她的臉頰:“朱綠芸,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悔恨過,因為你覺得你沒有主動加害我。你從來都是如此,不管多少人因為你的任性無辜受牽連,你都不會放在心上,你覺得全天下人都對不起你。”

  朱綠芸貝齒緊咬紅唇。

  瑤英手上微微用力。

  朱綠芸脊背生涼。

  瑤英拍拍她的臉:“你父親荒淫無道,荒廢朝政,昏聵無能,橫征暴斂,朱氏王朝氣數已盡,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你父親的天下,你以朱氏後人的身份受到優待,屢次鑄下大錯,沒有人欠你什麽。”

  朱綠芸眼底劃過一抹悲憤。

  瑤英居高臨下,垂眸看著她:“和親之事,是我和李德、李玄貞父子之間的事。你和李玄貞怎麽糾纏不清,是你們的事。”

  她手中匕首輕輕一抹。

  寒光閃動,朱綠芸鬢邊的一束烏發被匕首削斷,飄落而下。

  朱綠芸瑟瑟發抖。

  瑤英慢慢地道,“這一次隻是警告,你以後最好離我遠一點,不要自己撞上來,更別妄圖利用我,否則,我下次斬斷的就不是一縷頭發了。”

  她說完,匕首在朱綠芸額前敲了敲。

  “送福康公主下去。”

  朱綠芸哆嗦了幾下,被親兵拎了起來,送下樓去。

  ……

  瑤英找緣覺要回剛才那幾張羊皮紙,扔進火盆中,付諸一炬。

  緣覺一愣:“公主,您怎麽把這東西燒了?您……您不是要陷害北戎公主嗎?”

  瑤英笑道:“你真以為這份編造的供詞有用?我剛才隻是嚇唬朱綠芸罷了。”

  一見麵就發難才能把朱綠芸和那幾個親衛隔離開,離開親衛,朱綠芸不堪一擊。等朱綠芸崩潰,那幾個親衛的破綻也就不難找了。

  緣覺呆了一呆,搖頭失笑,眼底突然掠過一抹亮光,轉身跑下樓,來到雪地前,在地上翻找了一陣,找到那幾根血淋淋的手指頭,撿起來細看。

  片刻後,他撓了撓腦袋,笑得憨厚。

  這些手指是假的。

  王說的對,文昭公主果然知道分寸。

  緣覺這回徹底放下心,跑回樓上,朝瑤英抱拳:“公主,那些手指您早就準備好了?”

  瑤英點點頭:“他們畢竟是北戎派來的人,現在城中局勢緊張,我在這個時候傷了北戎使團,豈不是叫佛子難做?你放心,北戎使團毫發無傷,隻不過挨了幾針,既無內傷,也無外傷。”

  緣覺哭笑不得:剛才那幾個親衛叫得那麽慘烈,他還以為他們的手指真的被砍掉了!

  瑤英道:“拿到這些供詞,可以回王寺了。”

  緣覺嗯一聲,小心翼翼地收起供詞。

  第99章 金將軍(新內容,重看)

  北戎使團雖然沒人受傷, 到底還是受了一番驚嚇。

  緣覺叫來驛館官員,要他們將使團送回驛館看押起來。

  官員為難地道:“無故扣押北戎人, 北戎人鬧起來怎麽辦?”

  緣覺拿出親衛和朱綠芸的供詞, 冷笑:“隨他們鬧,有了這些東西, 就是瓦罕可汗親自來聖城,這些人也得關起來!”

  官員見他胸有成竹,應了聲是。

  所有親衛被綁了雙手帶走, 他們發現彼此的手好端端的,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紛紛鼓噪起來,說剛才瑤英嚴刑逼供,供詞不能算數。

  官員掀開親衛的衣袍看了看, 冷冷地道:“你們身上一塊油皮都沒破, 哪來的嚴刑逼供?這裏是聖城, 佛子在上,容不得你們狡辯!”

  院門前,瑤英在親兵的簇擁中緩步下樓, 戴好麵紗,蹬鞍上馬。

  朱綠芸提著裙角衝了上來:“七娘……李玄貞他……”

  不等她上前, 親兵上前攔住她, 刀鞘輕輕一擋,她身子一晃,往後摔在了雪地上。

  瑤英一手緊握韁繩, 坐在馬背上,回頭,看著地上的朱綠芸。

  “福康公主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朱綠芸抬起頭,臉上神情屈辱,不甘。

  瑤英一字一字道:“公主記好了,以後離我遠一點,最好繞著我走,我的親兵不會一直這麽客氣。”

  親兵挺身上前,做了一個拔刀的動作。

  朱綠芸看一眼親兵手中的長刀,瑟縮了一下。

  瑤英驅馬上前幾步,手中軟鞭垂下,啪嗒一聲,勾住朱綠芸的手臂,拽著她站起身。

  “朱綠芸,你記住了嗎?”

  朱綠芸揮動手臂,試圖掙脫開鞭子,臉色陰沉。

  清脆的摩擦聲緩緩響起,親兵手中長刀出鞘,寒氣迫人。

  朱綠芸停下掙紮的動作,咬咬牙,點了點頭。

  瑤英淡淡地道:“你記住什麽了?”

  朱綠芸霍然抬起頭,怒視瑤英。

  瑤英俯視著她,朱紅麵紗蒙麵,露出的雙瞳秋水瀲灩,眸光沉靜。

  一股莫名的羞惱湧上心頭,朱綠芸麵色鐵青,忍氣道:“我以後不會再纏著七娘,看到七娘,我會離你遠一點。”

  瑤英笑了笑:“你可得記牢了。”

  朱綠芸鬆了口氣。

  瑤英瞥她一眼,突然話鋒一轉:“方才你是不是想說李玄貞會為你報仇?就像那年中秋,李玄貞為你出氣,殺了我的細犬?”

  朱綠芸渾身一震,雙唇緊抿,臉色蒼白。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中秋後正是圍獵的時節,魏郡的少年郎鮮衣怒馬,成群結隊進山遊獵,女郎們也騎馬跟著湊熱鬧,觀賞山中秋嵐盛景。朱綠芸看到錦衣華服的豪族子弟前呼後擁、馳騁原上的場景,想起朱氏一族凋零的慘狀,悲從中來,和李家女郎起了口角,被人諷刺寄人籬下,又是傷心又是氣惱,甩開隨從,騎馬奔入山林,正好撞上跟著李仲虔出門散悶的李瑤英,被她的細犬嚇得掉下馬背,摔傷了手。

  後來李玄貞趕來,當著李瑤英的麵彎弓搭箭,親手射殺了她的細犬。

  朱綠芸當時滿心苦楚辛酸,隻記得傷好了以後還和李玄貞賭氣,幾個月沒理他,早就把細犬給忘了。

  隻是一條狗而已。

  這會兒李瑤英提起,朱綠芸才想起那隻狗。

  她麵色慘白。

  瑤英手上用力,把朱綠芸拉到馬身前,俯身,和她對視:“朱綠芸,等你見到李玄貞的時候,告訴他,我等著他來替你報仇。”

  他們之間總要有個了斷。

  朱綠芸慢慢睜大眼睛,李瑤英竟然不怕李玄貞?

  瑤英鬆開鞭子,撥馬轉身。

  在她身後,朱綠芸踉蹌了幾下,摔倒在地。

  不等她爬起身,瑤英的親兵走到她麵前,冷冷地瞪著她:“朱娘子,剛才你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以後你離我們公主遠一點,否則,我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們是粗人,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說罷,手中長刀猛地拍向朱綠芸。

  刀風剛猛,渴飲人血,朱綠芸心驚肉跳。

  閃爍著凜凜寒光的刀尖在距她鼻尖幾寸之時硬生生地停了下來,親兵還刀入鞘,嗤笑一聲,轉身大踏步離開。

  朱綠芸坐在雪地裏,心有餘悸,半晌回不過神。

  驛館官員上前,示意朱綠芸隨他一起回驛館:“公主,請。”

  朱綠芸環顧一圈。

  自從到了伊州,她身邊那些從中原帶來的侍從全都被姑母調走了,護送她來王庭的親衛全是姑母的人,她身邊一個得用的人都沒有。

  沒有人真心把她放在心上,隻有李玄貞對她千依百順。

  朱綠芸咬了咬唇,無計可施,隻能跟隨官員離開。

  長街深處,幾個鬼祟的身影探頭探腦,觀望一陣,竊竊私語。

  “快回去稟報公主!”

  一人答應一聲,朝著驛館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