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順流而下的頭顱
作者:寫日記的魚      更新:2020-07-25 22:36      字數:3245
  噠、噠、噠。

  敲門聲一聲接著一聲響起,不緩不急,聽起來還蠻有節奏的。

  陳默一時間有些確定不了門外這個敲門的人,跟剛才砸門的那個“它”,究竟是不是同一個東西。

  這哥們風格轉變得有點大。

  剛才還是閃靈裏拿著斧頭破門的癲狂男主,現在又變成了風度翩翩卻啖人血肉的漢尼拔。

  若是尋常人,此時此刻估計內心已經是驚恐萬分,哪還有閑心思考敲門方式的差別。

  可陳默的內心卻毫無波動。

  他隻是對門外這個“人”的形象更加好奇了。

  若不是理智告訴他現在出門會死,他都想推門一探究竟。

  嗒、嗒。

  敲門聲突然又變了!

  聲調,敲門的頻率,這些都沒有變化。

  次數變了。

  原本是以連續的三下叩門為一個周期,現在變成了兩下叩門一停。

  陳默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剛才在走廊上遇到的假肢,那些手指的減少,跟現在叩門次數的減少有著難以言喻的相似性。

  就像是某種倒計時。

  當倒計時清零時,周圍就會發生一些改變。

  如果說,手指的減少意味著場景的變化。

  那當叩門聲減少到一定程度時,很有可能也會發生什麽異常的變化。

  誰也說不清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

  但是陳默的直覺告訴他,最好別讓敲門的次數降到零。

  得想辦法做些什麽。

  從最初聽到敲門聲的失神中回過神來,陳默看向一旁的女人,想要再了解關於“它”的一些信息,卻發現身邊的女人竟然消失不見了。

  陳默愕然地轉頭四顧,隔間裏再無第二個人影。

  那個女人也是靈異事件的一部分?

  我剛才的所見所聞,難道都是一場幻覺?

  麻煩麻煩麻煩!

  就算是在做噩夢,也不該這麽離奇吧?!

  ……

  不行,要冷靜。自我懷疑隻會自亂陣腳。

  陳默深吸一口氣,拋卻了腦海中那些紛亂的雜念。

  他伸出手,在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索著,終於在隔間的牆角觸碰到了一個柔軟的物體。

  “你……”陳默蹲下身,湊近了蜷縮在角落裏的女人,剛想張嘴說話,又想起隔間的門外正站著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話頭戛然而止。

  他試圖用做手勢跟對方交流,可女人隻是低垂著頭,以比剛才更大的幅度顫抖著身體,根本不理他的岔,儼然一副自閉的模樣。

  陳默有些無可奈何,哄女孩這種事情,這輩子還是第一次。

  沒經驗啊!

  要不然……試試那個?

  他掏了掏衣服內側的口袋,從裏麵摸出了一條巧克力。

  自從回家養病之後,陳默總會隨身帶著幾根巧克力。

  作為一個癌症患者,他本不應該食入大量甜食。

  但是他選擇了放棄治療,也就不在乎這些忌口了,想吃啥就放開了吃。平時一直覺得貴的巧克力,現在一袋一袋往家買,當成零嘴吃。

  不光是滿足口舌之欲,巧克力也有助於緩解壓力,改善心情。所以陳默的口袋裏一直會備著兩條,當病痛襲來時,就一口止痛藥,一口巧克力,他戲稱為這為“陳氏雞尾酒療法”。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他覺得這樣吃止痛的效力會更好一些。

  至少對陳默來說巧克力這東西是有正麵作用的。

  不知道對麵前的女人是否同理。

  他拿著巧克力,在女人幾乎快要閉起來的眼前晃了晃。

  出人意料地,女人居然注意到了他的動作。

  準確來說,是注意到了他手裏的巧克力。

  她慢慢抬起了頭,看了看巧克力,又看了看陳默,眼中浮現起了一絲絲的……難以置信。

  “也是啊,這種情況下,誰還會有胃口吃東西呢。”陳默有些尷尬地縮回手,要把巧克力放回口袋。

  唰。

  陳默眼前突然虛影一閃,再低頭時,手上的巧克力已經不翼而飛。

  撕拉。

  起來包裝袋的聲音在麵前響起。

  陳默忍不住微笑起來。

  女人永遠不會拒絕糖分。

  魯迅先生誠不欺我!

  他看著女人狠狠地把整條巧克力一股腦塞進嘴巴裏,鼓著腮幫子費力地咀嚼的嬌憨模樣,嘴角不由地微微上翹。

  這女人不冷著臉的時候,倒也挺可愛的嘛……

  隨著巧克力的迅速下肚,女人的狀態也逐漸緩和了一些,不像剛才抖得那樣厲害了。

  “謝謝。”

  她認真吮吸完手指上殘留的巧克力之後,突然微不可查地對陳默說了這麽一句。

  陳默愣了愣,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客氣。

  “你不用這麽費力地比劃,正常說話就行。外麵那東西是聾子,聽不到你的聲音,他定位獵物的唯一手段,就是靠感知恐懼。”

  陳默聞言鬆了口氣,終於可以說話了。

  “你是說,外麵那家夥不僅沒走,反而堵到了我們門口?”

  女人點了點頭。

  “我的恐懼比剛才更加強烈,這意味著那個東西不但沒有離開,反而離我們更近了!”

  “它就站在門外,隔著這扇木板,注視著我們!”

  注視……

  這又是個讓陳默覺得心裏不舒服的詞。

  “你剛才說,這個惡源隻能靠感知恐懼定位獵物,其他感官都已經退化了,對嗎?”陳默問女人。

  “嗯。”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於是陳默掏出了打火機,點亮了周圍的景象。

  這就是個簡單的廁所隔間,除了一個空的垃圾桶之外,沒什麽多餘的物品。

  “嘶。”

  就在陳默觀察著周圍是否有什麽特別或者異常的東西時,角落裏的女人忽然急促地吸了一口氣。

  “怎麽了?”陳默看向她,發現她閉著眼睛,也不說話,隻是拿手指著自己腳下,還點了好幾下。

  我腳下?我腳下不就是個便池嗎?至於做出這樣的表情?

  難不成,有一坨新鮮的便便沒被衝走?

  那也應該有點味道啊。

  陳默朝著女人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去。

  他愣住了。

  他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糞便,而是看到了比那要還要惡心數十倍的東西。

  一顆腐爛的人頭。

  這顆頭顱已經腐敗了不知有多久了,別說看清具體的容貌,就連性別也沒法辨認。

  除了幾塊碎肉還粘在骨頭上,大多數的軟體組織都已經被分解得差不多了,一對幽深、空洞的眼眶與陳默靜靜對視著。

  有些荒誕的,陳默竟然從那對連眼睛都沒有的眼眶中讀出了一起戲謔。

  “你也會變得跟我一樣的。”

  他仿佛能聽到它在這麽對自己說。

  “它一直就在那裏嗎?”角落的女人問道,本該充當陳默領路人角色的她,在交流時卻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征詢的口吻。

  兩人的角色似乎在陳默拿出巧克力之後發生了互換。

  “不對。它是從前麵被衝下來的。”

  陳默抬起打火機,微微低下頭,指著前麵隔間的便池說道:“你看那邊。”

  女人皺了皺眉,盡量不去看那個腦袋,貼近陳默的身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的發香縈繞在了陳默的鼻間。

  “看什麽?”

  “頭發。”

  女人瞳孔微縮。

  沒錯,確實有很長的幾縷頭發盤結在前麵隔間的便池裏。

  “你是在暗示這這頭發屬於這個人頭?”

  “不是暗示,是明示。”陳默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頭發跟骨頭一樣,都是很難被分解的物質。從這些頭發的長度來看,應該不會是男人留下的,而這裏又是個男廁,這些女人的頭發隻有可能屬於這個不知性別的頭顱。”

  “確定了頭發的歸屬,我們再來根據這點判斷頭顱被丟棄的位置。衝水的方向是從前麵的隔間往我們這裏衝的,所以頭發不可能逆著水流從這漂到前麵去。這個頭顱大概率是從前麵的便池被衝到這裏來,頭發則是沿途留下的。”

  陳默二人所在的廁所是一個老式的蹲廁,沒有馬桶,甚至連一個人一個蹲坑都不是,而是所有人共用一條長便池,定時衝水,把所有排泄物衝到一個下水道裏去。

  陳默用過這種廁所,也隻用過一次。因為他實在接受不了自己還沒擠出些啥的時候,就看見屁股底下就有那麽一條不屬於自己的圓柱狀物體翻滾著經過的場景。

  但是這種設計,卻有力印證了陳默推斷的正確性。

  女人聽著聽著,突然攏了一下耳邊的頭發。

  “你說……我們剛才聽到的那個砸門聲和哭聲,會不會跟這個頭顱有關係?”她問了這麽一句。

  陳默,沉默了。

  放在平時,女人的這種說法無疑是可笑的,離譜的,不符合常識的。

  這頭都爛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是剛才才掉的?

  但放在如今這樣一個詭譎的場景下,陳默還真就覺得可能就是女人說的那樣:

  眼前的這個頭顱,就在剛剛,被人丟棄在了他們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