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門口。

  雲芷縮著身子坐在座椅上。

  此時已是晚上幾點多，她又累又餓又冷，卻隻是直盯盯地看著急救室的門，動也不動。

  手機不斷亮起，或是江家人打來的電話，或是祁越發來的恫嚇。

  她媽白天看到她的狼狽樣，但是她晚上沒回去，她媽一句話也沒有。

  江珩……也沒有。

  “姚璐家屬，她截肢手術已經做好，現在也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你記得多陪她，注意她的心理問題。”

  急救室門總算打開，雲芷聽到了她想聽的消息。

  隻是她跟著姚璐到達病房，看著姚璐膝蓋以下空蕩蕩的地方，又覺得心裏難受得厲害。

  雲芷很困，卻在病房裏睜著眼待了一夜。天蒙蒙亮時，她還是聯係了姚璐的父母。

  早上八點半，姚璐父母匆匆趕來。

  啪。

  姚母在雲芷臉上扇了一巴掌，聲嘶力竭，“誰讓你做主截掉璐璐腿的？”

  雲芷昨天臉上受了傷，此時又被人扇一巴掌，臉上腫得幾乎沒法看。

  “你冷靜點！”姚父按住姚母，“人家阿芷為了璐璐忙前忙後，你這是做什麽？”

  姚母怨恨地盯著雲芷，“那是她活該！要不是邵恩晴為了報複她，怎麽會牽扯到我們璐璐身上？”

  事情的來龍去脈，雲芷在電話裏已經跟他們兩人講清楚了。其實雲芷大可以不說，也沒人知道，可她還是選擇說了。

  “對不起啊阿芷，璐璐她媽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姚父歉意道。

  雲芷低聲道：“沒事。”

  “讓開！”

  姚母硬推開雲芷，走了進去。要不是姚父及時扶住雲芷，她大概要摔到地上。

  病房裏，姚璐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盯著自己的斷腿看。姚母紅著眼拉著她的手，正跟她說著事情經過。

  見雲芷進來，姚璐看了過來，那樣的眼神讓雲芷感到脊背發涼。

  “卓宇軒呢？”姚璐問。

  因為卓宇軒出軌的事情，姚父姚母近段時間都不許姚璐提起他的名字。但他這次為了救姚璐險些死掉，兩人便也沒說別的。

  “他在旁邊病房，應該還沒醒，不過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雲芷說完，想起醫生的叮囑，小心翼翼道：“璐璐，你覺得現在怎麽樣？”

  姚璐道：“雙腿都沒了，成了殘疾人，你覺得我怎麽樣？”

  聲音平靜無波，卻無端帶著股嘲諷。

  雲芷舔了舔幹澀的唇瓣，隻當沒聽出她口中的怨恨，“叔叔阿姨這麽早過來，應該還沒吃早飯吧？我去買點吃的過來。”

  她轉身要走，姚璐卻在她身後道：“不用了。”

  雲芷轉過身看著她。

  姚璐道：“如果不是受你牽連，我跟卓宇軒沒有這一劫，你知道吧？”

  她果然還是怪她的……

  雲芷晦澀道：“知道。”

  姚璐被姚父姚母扶著坐起來，她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神色卻很堅定，“以前我不是很明白你媽的做法，我覺得再怎麽說你都是她女兒，她那樣做未免太過分了。”

  “璐璐，你……”

  雲芷猜到她要說什麽，眼裏帶著懇求。

  可是還沒說完，就被姚璐打斷了，“你讓我說完。”

  姚璐道：“以前不理解你媽，是因為我沒受到牽連。但這次被你惹下的禍牽連，我怕了。雲芷，我不想以後還要被你闖的禍牽連。”

  一旁，姚父姚母沒說話，但顯然讚同姚璐這次的決定。

  他們公司再難，也不至於連雲逸的醫藥費，或者雲芷需要的那二百萬都拿不出來，他們隻是不想因此得罪祁家和江家而已。

  利益麵前，人都是自私的。

  雲芷低著頭，覺得一夜未睡的困倦和疲憊都湧了上來。她道：“我知道了。”

  姚璐問：“你真得清楚了嗎？”

  “是啊。”雲芷強顏歡笑，卻有淚流下來，“你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接觸。就是見到了，也當做不認識。”

  姚璐別過頭不看她，“好。”

  雲芷最後回頭看她一眼，出了病房。

  從她選擇不說卓宇軒可能出軌的事情開始，她跟璐璐就有了間隙。這次，算是徹底斷絕了這份友情。

  邵恩晴的病房就在姚璐病房旁邊。

  祁越拿著手機站在病房門口，見雲芷過來，他把手機放到了她跟前，“恭喜啊，你唯一的朋友也沒了。”

  上麵是姚璐發的消息，大概意思是她跟雲芷已經不再是朋友，希望祁越轉告邵恩晴一聲，別讓邵家和姚家的生意因雲芷受影響。

  邵家是做紙媒的，最近跟祁家聯手，不但起死回生，而且勢頭越來越高。

  而姚家正好也是做紙媒的，兩家有競爭的同時，又免不了有些合作。

  雲芷現在竟然有點懷念她是瞎子的時候了，至少她會看不見這些誅心的字。

  她視線從手機上挪開，抬腿就走。

  祁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隻是個開始哦，你弟弟和你母親那裏，我還沒想好要怎麽做。”

  雲芷腳步一頓，麵色慘白地離開了醫院。

  因為臉上的傷，她一路上被不少人用異樣的目光注視。她努力蜷縮著身體，卻得到了更多的注視。

  他們為什麽都看著她？

  是單純因為她臉上這些傷，還是他們知道她在錦繡的事？

  或者說，他們中有人知道她想“殺”邵恩晴？

  雲芷比以前更害怕人群了，覺得他們像是要吃人的野獸。公交車一到站，她便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她低著頭疾步走回悠然居，路上還在安慰自己。

  “璐璐不在，還有媽和阿逸他們。事情會一點點好起來的，隻要多注意一點祁越就好。”

  然後她一到悠然居，就發現聶湘君拽著雲逸，正拖著行李箱要往外走。

  “一次殺人不夠，還去害人家孩子，我跟你爸教你的，看來你是都忘了！”聶湘君盯著雲芷道：“你以後繼續當不認識我和阿逸就行。”

  雲芷才用力黏合好的心髒，傷口比之前更大了。

  她抖著唇，不抱希望卻又忍不住解釋道：“是邵恩晴栽贓我。”

  “人家拿著命，拿著自己孩子栽贓你？她跟你是什麽血海深仇啊？”

  聶湘君對雲芷那一點點同情心和愧疚已經完全沒了，她覺得良心這種東西在雲芷身上已經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