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烈烈，天地間陡然變得昏暗起來，叫人睜不開眼睛。

  雪芸悠麵上寒霜點點，一路行至城牆之上，更是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一旁的人。

  然而鳳眸一瞥，卻是凝在了城牆之下的一道身影上，腳步立時頓住。

  紅唇微抿了抿，剛想收回視線，卻是被對方更鋒銳的視線給捕捉到，越過重重人牆，精準的看了過來，猝不及防的，便是撞入了幽深黑眸之中。

  雪芸悠微微藏在衣袖裏麵的手微微收緊，緩緩的收回視線，不發一言。

  馮季衡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著，看到了最後卻是無趣的搖了搖頭。

  “我好心讓你們相見，竟是表現得如此平淡，看樣子，你們之間，也不過如此。”他冷冷的嗤笑一聲，似是頗為不屑。

  雪芸悠繼續方才的步子，視若無物。眼中沒有一絲波動。

  而這一番話，帝振南聽不到，自然是不會有任何的反應，但或許是聽到了，反應也會和雪芸悠如出一轍。

  馮季衡麵色有一刻的僵直，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氣，麵上又掛著淡淡的平和溫潤的笑意，同雪芸悠一起緩步走向了城牆的最高處，而那裏則是緩緩的豎起了一麵旗幟。

  先前，因不能暴露西舞插手其中以及要隱藏行蹤的緣故，皆是悄無聲息的注入，而現在既然帝振南能夠找到這裏，恐怕這個地方也並非是什麽安全的去處，不若就明明白白的打著他們的旗號，又能如何。

  馮季衡站在高處，望著底下這泱泱大軍，心中更是頓生一股戾氣，哪怕帝振南帶著如此眾多的軍隊如何，今日，他便要讓對方在這裏折戟沉沙，屆時，天下所有人都會知道西舞太子馮季衡的威名，不，更可能是在一統天下之後，稱皇的威名。

  嘴角溫潤的笑意越發的明顯了幾分，哪怕是麵具，但是戴久了，卻也是早已經習慣。

  雪芸悠站於高牆之上，心驀的沉了下去，若是再看不出馮季衡究竟是要她做什麽，那恐怕是個傻子了，但是……

  掌心傳來尖銳的疼痛，讓她腦子越發的清醒了幾分，目光緊緊的盯著城下軍隊，心跳越發的加快了許多。

  馮季衡更是冷笑出聲，自然是不會理會這等無用的掙紮，冷硬著聲音，對著一旁的士兵說道：“擂鼓。”

  “是，是！”士兵連忙拿起鼓槌，幾乎都能夠感覺到傳來的冰冷視線，手下一抖，差一點便是將剛拿起的鼓槌瞬間掉落在地。

  “若是出了差錯，你的腦袋也別要了。”後麵緊接著冷硬的聲音又是傳來，叫士兵心底一片冰涼，更是小心翼翼了起來，半點差錯也不敢出。

  咚咚咚。

  突然之間響起的沉悶的鼓聲幾乎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馮季衡上前一步，半點也不擔心會發生危險一般。

  “帝振南，我有一筆交易同你做，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早已知道對方會怎麽選擇一般。

  叫趙文看得心裏窩火，轉頭便是甕聲甕氣的請命道：“殿下，我們攻破城門，看這家夥還敢如此囂張不成。”

  他的一番話很是讓周圍的士兵們激動，個個都附和道。

  畢竟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這攻破城門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情，對方竟然還敢如此囂張，這簡直是沒有把他們放在眼底，都是脾氣火爆之人，更是群起激憤。

  帝振南黑眸幽深，眼底寒光閃過，看向城樓之上，卻並未答應這群人的請命。

  空氣之中仿若有星星點點的火星子一般，一觸即燃。

  饒是神經粗大，卻也是能夠察覺到這一點，周圍漸漸的聲音都消失，不由得麵麵相覷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馮季衡更是得意的笑了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子。

  事實上，無論是帝振南怎樣選擇，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他身敗名裂，失去在軍中的威信，更有甚者，失去東乾的民心。

  這便是他想要的，腳下這座城池，哪怕是今日落於東乾手中又如何，不過是可有可無罷了，要想得到些什麽，那自然也是要付出些許的代價。

  馮季衡冷酷的想著，看著還在奮戰的士兵，眼底更是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漠然。

  而此時剛鬆下一口氣的士兵們定然是不會知道，他們為之奮戰的主子卻已經是打起了犧牲掉他們的主意。

  高處更是寒風凜冽，凍得人手腳幾乎已經麻木了起來，雪芸悠緩緩的捏緊手指，紅唇抿得發白。

  或許她該……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原本應該戰況激烈的前線此時卻是詭異的安靜下來。

  “怎麽樣，帝振南，考慮清楚了嗎？”他竟是吩咐人搬來了一張椅子，靠坐在上麵，像是在看風景一般。

  這副樣子讓其他人看了都十分來氣，城下更是一片躁動，隻覺得屈辱。一時之間才剛被壓下的請命聲瞬間又大了起來，他們都是有血性的軍人，自然是不堪受辱，明明隻差一點就能攻破城門，卻硬生生的停在了這裏，任憑誰看了也不服氣。

  “安靜！”帝振南驅馬上前，冷聲說道，旋即半眯著眼睛，看著城牆之上的人影，方才薄唇微啟說道：“馮太子說話如今這般拐彎抹角了，我這裏也倒是有一筆買賣和馮太子說到說到。”

  兩軍陣前，竟然就是如此大咧咧的談起交易來了。

  氣氛一時不由得古怪起來，馮季衡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幾分，坐直了身子，他並不是太確定這究竟是否是帝振南使出的計謀，還是說當真有交易要做。

  目光微微閃爍，一時有些驚疑不定，竟然無法開口。

  形勢像是一下子逆轉過來。

  戰場之上寂靜無聲，更是沒有人有膽子在這個時候弄出動靜。

  “怎麽，馮太子這是不敢了。”幽深黑眸掃過之處，幾乎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似笑非笑的話語更是讓人感覺壓力極大。

  半晌，馮季衡臉上的陰沉散了開，“有什麽不敢，就怕你賭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