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在謀殺，卻又不止謀殺這麽簡單。

  許漢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場麵，一時之間頭腦空白，但很快就恢複了神誌，下意識地衝到了門口狠狠一撞！

  陳舊的門板震動了一下，卻沒撞開。

  “魏元，撞門！”

  許漢立馬挪開腳步騰出了空間，指揮魏元來撞。

  這東西要靠爆發力，他的耐力強，但是肌肉上的爆發力卻是比不上魏元這個大個頭的。

  魏元記得爸爸說過要聽許漢的話，也不問什麽，直接就貼身撞了上去。

  “通！”

  魏元這一下動靜確實要比許漢大多了，卻還是沒撞開。

  “繼續，別停，用上所有力氣！”

  魏元咬牙，用盡全身力氣又撞了上去。

  一下，兩下，在撞到第三下的時候，鎖被撞壞了，門終於開了。

  魏元因為慣性撞了進去，重重地撲倒在了地上，許漢卻是沒空去管他，直接一個大跳越過他的身體，朝著謀殺案正在發生的地方跑去，兩步就到了旁邊。

  他用力抓住繩子，拚盡全力把繩子從那老奶奶手中奪了下來，立刻遠遠地扔了出去，像是扔出了一條蛇。

  “咳咳咳咳！……”

  那女孩子抓著她自己的脖子，距離地咳嗽了起來，老奶奶則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遲緩地轉頭，朝著許漢看了過來。

  魏元這時候也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沒什麽大礙。

  隻見他爬起來後，朝著女孩子小跳了過去，笑得很是開心，“阿寶，阿寶，我來找你玩了。”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許漢也看了看那女孩子。

  她穿一身長袖長褲，衣服褲子雖然看著很舊，卻洗得很幹淨，現在她正滿麵通紅地咳嗽著，而就是在這種劇烈咳嗽的狀況下，她的麵部表情看起來都很是呆滯。

  然後許漢警惕地看向地上坐著的那老奶奶。

  她看著年逾古稀，滿麵皺紋，頭發已經花白，身上的衣物也是陳舊卻幹淨，臉上還掛著淚痕，不說話。

  “小元。”

  那叫阿寶的女孩，咳嗽漸漸止住了，對著魏元傻笑了起來，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死了。

  然後她轉過頭，看到老奶奶坐在地上，於是走了過來，抓住老奶奶的胳膊使勁往上拉，似乎是想要把她拉起來，嘴裏還叫著：“阿媽，阿寶餓，阿媽做飯，阿寶餓。”

  沉默的老奶奶聽到這話，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瞬間又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

  許漢麵色震驚。

  他猜到這事古怪了，卻沒想到這麽古怪。

  這個想要勒死女孩阿寶的老太太，竟然是她的媽媽？！

  虎毒尚且不食子，為什麽這老太太竟然狠心到想要殺死自己的女兒？

  不過再多看了看這兩人後，看看阿寶那癡呆的樣子，許漢隱約也猜到了些了。

  這讓他心情無比沉重。

  “阿寶乖，阿媽等等就給你做飯。”

  老太太摸了摸阿寶的頭，眼淚止不住地流，然後她看向許漢，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

  許漢聲音低沉，隻覺得聲音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有點發不太出來。

  然後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你為什麽不把她送福利院？”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這房子是租的……我們沒有本地戶口，人家不收。”說著，她摸著阿寶的頭，看看阿寶又看看麵前的許漢，眼中似乎閃出了一絲希望，卻又被她自己抑製了下去。

  這一切許漢都看在眼裏。

  他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是嘴巴張了張後，卻是沒有吐出半個字來。

  19歲的他此刻會說些什麽，但是已經越來越33歲的他，此刻說不出話來。

  “阿寶，阿寶，我們去玩吧！”

  魏元這時也湊了上來，拉著阿寶，就想跟她去玩，許漢止住了他。

  “魏元，站一邊，別說話。”

  魏元撇了撇嘴，但還是記得爸爸的話，乖乖站到了一邊。

  老奶奶見狀，問道：“你是魏元的朋友啊？”

  許漢“嗯”了一聲。

  老奶奶看起來很累，歇了一口氣，指了指一旁的桌子，道：“桌子裏……有阿寶的身份證，你可以……把她帶去派出所嗎？也許……也許他們會管……”

  許漢沉默不語，一會兒，才道：“你身體不好了嗎？我可以送你去醫院，阿寶……也可以先在我那住一陣，等你身體好一點……”

  老奶奶笑了笑，“我不行了，你能帶她去派出所嗎？”

  許漢又沉默了會兒，最終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不過我看你精神還可以，要是哪裏不舒服，最好還是先上醫院吧……我可以出點錢。”

  他說著，拿起手機撥了個120。

  “謝謝你，小夥子。”

  老奶奶聽到許漢答應了下來，如釋重負，然後轉過頭，摸著阿寶的頭，輕聲道：“阿寶乖，等會兒跟著這個哥哥走……”

  她一邊摸著阿寶的頭，一邊看著阿寶，目光慈愛、熱烈，像是要把阿寶牢牢地看進心裏。

  然後她的手停了下來，整個人倒在地上，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就在……”

  許漢的電話已經接通，正在說著，看到這一幕，下麵的話卻是出不來了。

  “……”

  他掛斷了電話，在老奶奶身邊蹲了下來，先伸手一探她鼻間，然後兩根手指按在了她的脖子上。

  ……死了。

  她是怎麽知道自己要死了的？冥冥之中，真的會有這樣一種天人感應嗎？還是說，她本來早該死了，隻是因為對於女兒的牽掛，才讓她一直撐到了現在？意誌的力量，竟能如此強大？……

  許漢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同時，麵對這個死人，他也沒有預期的害怕，有的隻是滿腔的沉重。

  “阿媽，別睡，阿寶餓！”

  阿寶看到老奶奶躺了下去，有些生氣，還在繼續拉她的手，似乎想要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給她去做飯。

  許漢捉住了她的手腕，輕聲道：“阿媽太累了，讓阿媽睡覺吧，哥哥給你做飯。”

  阿寶扭頭看向他，表情呆呆的，“哥哥？”

  許漢點點頭，“你先跟小元去玩，哥哥這就給阿寶做飯。”

  阿寶這才放開了老奶奶的手，跑去一旁找魏元了，“小元，我們去玩吧！”

  等阿寶走開了，許漢又看了老奶奶一會兒，這才站起身來，去一旁的桌子裏，按照老奶奶的囑咐，找到了阿寶的身份證，知道了她的全名。

  唐寶，1990年生人，今年28歲。

  老奶奶的身份證，也在一旁，許漢沒拿，就讓它躺在了那裏，上麵給出了這位母親的名字和年紀。

  孫蘭，1951年生人，今年67歲。

  但是她看著卻像是8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