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科技，還沒這麽炫酷。

  至少在許漢的記憶裏，這個年代的手機還沒有這種自懸浮、變成電球的功能，所以這是怎麽回事？

  許漢貧瘠的想象力想不出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他隻能傻傻地看著，一直到這個電球逐漸變小、變弱，最後還原成手機的模樣，掉在了地上。

  道路兩旁都是農田，曠野的風一陣陣地刮著，呼呼的叫，還有連綿不絕的蟲鳴。

  許漢猶豫了一下，好奇心驅使著他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撿起了手機。

  還是他記憶中的手機界麵，“微訊”“易購”“易支付”等APP的圖標，對於現在的許漢來說既陌生又熟悉，沒有任何變化，就連手機電量都還是81%，和之前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微訊打不開了，一點開就隻顯示幾個字：

  “數據修複中……”

  許漢左點右點就是進不去，最後隻能退出了微訊。

  除了微訊打不開，說什麽“數據修複中”外，其他再沒變化了，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也許要等到這上麵的數據修複完成，才能得到答案……

  許漢這麽想著，把手機收回了褲兜裏，這才再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

  他的右胳膊破了一塊皮，全是血，火辣辣的疼，大腿、屁股等多處地方也是陣陣的疼痛，不過還好，他行動還是自如的，骨頭應該沒事。

  總的來說，他算是幸運的了，不過他一個19歲的大小夥子超生到33歲，足足失去了14年的光陰，卻又絕對算不上幸運。

  “少活了14年，唉……”

  許漢歎了一口氣，走回了電瓶車那裏把車子扶了起來。

  他傷得輕，他這電瓶車卻是傷得不輕，車頭大燈燈罩碎了，車把也歪了，車頭一圈的包邊欄杆全撞歪了，左側踏板斷開了一大塊，放不了腳了，另外還有些零零散散的小傷，不過好在還能開。

  隻需要把車頭對準左前方，左腳踩在右腳上，控製一下自己的重心往右壓，再小心看路……

  車子確實被撞壞了，很不聽話，很難騎，許漢搖搖晃晃地嚐試了十幾米後，突然把車子停了下來。

  他眼睛有點紅，狠狠錘了車頭一下，隨後掏出手機來打開通訊錄，找到了許茂生、也就是他父親的電話號碼打算打過去。

  他感覺好難受。

  他終究隻是個19歲的孩子，從小在溫室裏長大，連架都沒有打過一次，結果今天又是短命超生、又是發現了自己悲慘的真實未來、又遇到了詭異的神秘事件，現在連電瓶車都跟他作對！

  一連串的事件積累在一起，終於突破了他的壓力閾值，讓許漢感覺好委屈好難受，下意識地就想要向父母尋求幫助。

  從小到大，父母都像兩座大山一樣保護著他，現在多半也能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如同英雄一樣來拯救他。

  可是正當許漢準備撥出那個號碼的時候，他的手指停在了手機屏幕上方，距離屏幕還有2厘米。

  他一時間竟然忘了，他不是19歲，而是33歲了。現在不是父母照顧他，而是輪到他成為父母的保護神了。

  不管他願不願意接受，這都是事實。

  他沒有時間，必須立刻長大了。

  這不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

  許漢緊緊攥著手機，一言不發，指節發白，最終狠叫一聲：“操！”把手機一把塞回了褲兜裏，然後騎著電瓶車，一搖一晃卻又惡狠狠地向前開去……

  折騰了半天，天已經漸漸亮了。

  太陽從東邊升了起來，往西邊落了下去，黃昏的時候，許漢騎著電瓶車失魂落魄地沿著X101縣道回來了。

  “這是一種細菌病，嚴格來說，是沒救的。”

  “這東西就是以防為主，救隻是輔，而且所謂的救治手段是怎樣呢？其實就是切割療法。”

  “直接放棄病株，拔出燒毀，然後整體消毒，防止病菌蔓延，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自己剛才也都說過了，你也是這麽做的，可還是蔓延開來了，那就沒辦法了……”

  沒救……

  這是許漢從農科所得到的回答。

  他今天一進城，就把電瓶車丟給了一個修車鋪，然後坐公交跑遍寒江市，農業局、農科所，甚至林業局、畜牧局都去過，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病急亂投醫，得到的答案卻隻有一個，那就是沒救。

  他白跑了一趟，唯一的收獲就是他電瓶車的龍頭扭正了，騎起來方便多了。

  ……

  許漢晚飯都忘了吃，一路朝著崗頭村開去，卻在經過自己那兩畝地的時候慢了下來，最終停下。

  他把電瓶車鎖在路邊，然後沿著田埂往裏麵走去，一直走到一片番茄地裏。

  天色已經全黑下來了，許漢打開手機的閃光燈，在田裏逛起來。

  紮好的一個個架子上爬著一株株的番茄藤，植株頂部和下部的葉片一片片的萎蔫，卻仍然保持著青色，這也是為什麽叫青枯病的原因了，而若是在白天的時候，這些葉片萎蔫得更加厲害。

  所過之處，每一株都是如此。

  蔓延得太厲害了。

  雖然在這些病株上，第一穗果都已經結出來了，進入了白熟期，可是也就到此為止了。青枯病會讓這些番茄在幾天內死去，再也結不出新的果子來，最終造成嚴重的減產，乃至絕產。

  許漢走著看著，突然蹲了下來。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用鑰匙劃開了一條病株的莖，用手一擠。

  也許是“許漢”的檢查出了疏漏，並不是青枯病呢？萬一呢？

  許漢生起這樣天真的想法，但是在手機的閃光燈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白色的菌液溢了出來。再不死心地豎切開這根莖，仔細拿光一照，可以見到維管束已經變為了褐色。

  標準青枯病，和“許漢”判斷的一樣。

  奔波了一天的許漢感覺自己手腳漸漸無力，最終軟倒，一屁股坐在了田裏，深深地埋下了頭。

  買種子、農藥、化肥、竹竿等等，兩畝地總共花了該有六七千，還有一輛載貨三輪車四千多，加一起就是一萬多。

  他這些年在外麵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工資月月光，這筆錢幾乎把他這些年來的微末積蓄都掏空了。他就指著這一把打個翻身仗，結果最終落了個空。

  許漢一直以為自己人生的失敗隻是因為他懶得去做而已，隻要他認真去做，那必然成功。但事實告訴他，他那是自我麻醉自欺欺人。

  他根本就是個注定的失敗者……

  “叮”

  正當許漢被打擊得心灰意冷懷疑人生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原本黑著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彈出一個微訊的通知。

  “數據修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