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寒川皺眉，長指落在她手臂上，往後一排：“什麽意思？”

  “一會不管莫潯跟你說什麽，你都要記住一點，你被林洛傷害過，你因為她的選擇付出了失去雙腿的代價。”沈意晚重新伸出手將他擋住，大有一副他不同意她不會放他過去的意思。

  程寒川何等聰明？隻是被她這麽一提醒，便想到這莫潯可能是要用這種方式，將自己幾人激過來，然後跟他說些有的沒的。

  而這些有的沒的圍繞誰？又是什麽的目的？

  “知道了。”

  程寒川隻給了三個字。

  沈意晚放下手，目送他走。

  “那邊跟上去嗎？明知道莫潯想要利用林洛打擊他，你就眼睜睜看他去？”陸遙站在沈意晚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卻像是看到了時空中的某個自己。

  當時的他也是這樣，放任白夢走，然後，那一個背影，他記了三年。

  “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愛他，我提醒他也隻是職責所在，我既不希望程寒川被打倒，也不希望他沒有敵人，因為他一旦沒有敵人，我就什麽也不是了。”沈意晚說著頓了頓，自嘲笑道，“又事才有鍾無豔不是嗎？”

  “林洛可比夏迎春差遠了。”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白夢的。”

  陸遙隻是笑笑，並沒有再在這事上多糾纏。

  他的白夢可也沒有在跟他談戀愛的時候，給他戴上一頂24k純金的綠帽。

  ……

  程寒川一人操控輪椅上樓多少有些慢。

  等來到莫潯房間前，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分鍾了。

  他額頭上沒有一滴汗水，看起來像是一個精致的瓷質人偶，他將門推開，進到臥室中。

  躺在床上的人睜開眼，歪過脖子，看到是他，笑著將脖子扭回原位閉上眼：“什麽風把程總吹來了？”

  “你我的恩怨，不必牽扯白夢。”

  “你也知道，我喜歡林洛，而白夢這個人，不喜歡林洛，情緒一上來，難免就會過激。”

  “為了讓我聽你解釋林洛的過去，差點害死白夢，心裏無愧？”

  “程總還是聰明。”

  聰明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女人。

  程寒川在床對麵的沙發上坐下，視線落在莫潯的臉上，想從他臉上看出情緒，好判斷他想說的話，但最終，他卻一無所獲。

  莫潯此刻太過冷靜，甚至可以說，他躺在這與死人無異，是一種從生命深處，從骨子裏泛出的冷漠。

  “林洛跟那個男人在一起，隻是因為在舞會上被他和他的兄弟帶走，對方是金三偉的兒子，林洛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怎麽跟其對抗？就算再愛你，那可是官僚世家。”

  “現在才告訴我？”

  “林洛一直不讓我說啊，可是就算告訴你能改變什麽？從我一個無能的人，變成你跟我兩個無能的人？”

  “繼續。”

  如果說莫潯是冷漠，那程寒川就是無所謂。

  莫潯的冷漠至少還算一種情緒，他至少還是流動的水，但程寒川卻是無聲堅固的冰，而這冰之上還有強悍製冷的銅牆鐵壁。

  這一層一層製冷設備下的東西，才是他的心，才是他的情緒和所謂的本我。

  “你就這麽冷漠？你對林洛就沒有一點點心疼？就算現在的你已經不愛她了，但是站在當時你還是……”

  “我已經為她這件事付出了代價。”

  莫潯一怔。

  “我住院的一年半，廢掉的這雙腿，已經足夠證明我愛過她。”程寒川說罷，起身欲走，有些話多說無益。

  莫潯不甘心的直起身子，衝著他背影大喊道：“程寒川，你說你愛林洛，可是你給過她什麽！大學的時候你保護不好她，工作以後你為了一個設計師為難她，你明明不愛沈意晚，可你對沈意晚比林洛好一萬倍你知道嗎？”

  “我愛她，就要給她虛偽的好？”程寒川側過身，冷冷看他，“那我的愛，未免太廉價。”

  “虛偽的好？”

  “程氏的總設計，不比我的總裁夫人更有份量？難不成，你要我把心掏出來給她，才算轟轟烈烈？”

  他不愛沈意晚，總裁夫人是誰也無所謂。

  他給林洛的是除他之外的權利，她但凡好好工作，以後在國內的前途幾乎暢通無阻。

  若這還不算對她好，他無話可說。

  砰——

  門被程寒川關上。

  世界在瞬間安靜到隻剩下心跳與秒針倒數時間，緩緩的滴答聲宛如是血液落在冰冷地板，莫潯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這種無聲的壓抑帶走。

  他睜開雙眼，蒼白的天花板上似印著那張他夢寐以求的笑臉。

  “林洛，這就是你要的可笑的愛情。”

  不知是在嘲諷誰，莫潯笑著將被子蒙住頭，一開始隻是肩膀，到最後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世間，沒有人問他可甘心平庸著崩潰。

  萬人隻記王子的英俊瀟灑，而他被埋在歲月裏，看似是被人精心珍藏的古董，實則隻是被她和時間忘了的腐朽而已，這麽多年過去，他依舊沒有愛她的權利，他隻剩卑微。

  僅此而已。

  ……

  程寒川推著輪椅下樓。

  恰好沈意晚和陸遙正在說公司合作的事，沈意晚拿著陸遙的筆記本，手指靈活的敲打著鍵盤。

  “搞定了。”沈意晚將電腦往前一推，伸了個懶腰，“這樣你就可以在網上招聘了，不過這隻是發英雄帖，你人還是要去麵試的。”

  “沒想到我一個學信息技術的，卻沒有你懂軟件。”陸遙失笑。

  “我還以為你學的是設計。”

  “雙修不好嗎？”

  “這倒是，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回到大學時期。”

  “沒能？是沒法回去吧。”陸遙覺得沈意晚說點話起來奇奇怪怪的，雖然他挺喜歡這種奇怪。

  沈意晚知道是她自己說漏嘴了，所以也沒反駁，隻是將話題引向了別處：“再說，你隻是不知道那些軟件有用而已，畢竟現在市麵上無效軟件太多了。”

  “真心把公司建在你公司的對麵。”

  “當然歡迎。”

  見兩人聊得好，程寒川不知為何竄起一股煩躁。

  “不過我聽說附近沒有商鋪出租了，我來這裏之前托人問過，主要範圍是程氏附近。”

  “程氏附近？”

  程寒川這下開口，令兩人直接朝他看去。

  陸遙對他笑著點了下頭：“你不覺得跟你靠近會有安全感嗎？”

  “騷。”

  沈意晚愣了幾秒，仰天長笑，而且是笑到怎麽止都止不住的地步。

  陸遙隻是無奈的搖頭：“我沒有得罪你吧？寒，我還以為我已經是你的朋友了。”

  程寒川對此隻是淡淡啟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