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如隔三秋
作者:日日生      更新:2020-10-30 15:33      字數:2374
  樓蘭夜雪,雅間。

  陳壽笑著和巴依塔什對飲,他發現這個喀喇汗人很有意思,首先他極度自負,甚至不允許手下的奴隸碰到自己。

  有一個女奴,倒酒時候碰到了他的衣服,這廝直接起身換了一件。

  第二就是他又有些自卑,體現在他對漢人文化又愛又恨的複雜性上。

  他十分喜歡詩詞歌賦,努力學習漢話,一口地道的開封話比陳壽說的正宗。但是他卻從不穿漢服,整日裏的衣食住行,都是老一套。他其實十分年輕,但是卻留著個大胡子,看上去分外老成。

  他稱呼陳壽,從來不叫大人或者侯爺,隻是說“我的朋友”。

  陳壽對此心知肚明,這是人家自矜王子的身份,不肯低人一等。

  陳壽看重他有錢,又很務實,不搞虛招,讓人十分放心。

  他自己早就坦誠了,結好陳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幫他奪回王位。

  陳壽也就毫不客氣地把他當成了一個錢袋子,時不時來取一些,供給越來越大的花銷。

  巴依塔什賺錢是一把好手,在汴梁這麽多的胡商裏,他的店鋪是起的最快的。

  “我的朋友,你在汴梁抓捕那個白蓮教,到底是真的清繳邪教,還是乘機剪除敵人。”

  “怎麽這麽問?”陳壽有些奇怪,這話問的突兀了一些,不符合這小綠王子的性格。

  巴依塔什笑道:“因為你的行動,我這兒的生意越來越差了,能來樓蘭夜雪的,非富即貴。我的客人少了,說明你抓了一大批的官員和富商。”

  陳壽哈哈一笑,放下手裏的酒杯,滿臉誠摯地說道:“這兩點都有吧,你們也不要掉以輕心,這白蓮教就像是會鑽地打孔的小螞蟻,沒有什麽地方是他們滲透不進的。”

  “這些信佛的人,就像是肥肥胖胖的小羊,最是懦弱。你覺得白蓮教難對付,那是你們的手段不夠厲害,我們滅了於闐國之後,把他們的寺廟全部燒了。每捉到一個僧人,就綁到鬧市燒死,誰家信佛,我們就剝了他的皮,將頭骨做成酒器,腿骨做成火炬,把他們的妻女拴在集市售賣。原本舉國信佛的於闐,不到三年就算你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一尊佛像了。”

  陳壽聽得頭皮發麻,這些騎著駱駝,頭纏白巾,從沙漠出來的狠人確實有一手。至少心黑手毒這一點,是其他種族和宗教難以比擬的。

  自己要是學他們,別說剿滅白蓮教了,自己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且遺臭萬年。

  泱泱中華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哪一個人,能靠這種手段長期占據高位,而不被推翻的。

  中原絕非誰狠就能鎮得住的,要想統治中原,必須有好名聲,即使做事沒有底線,表麵工作也要做好,不然難以服眾。

  這是一個道德感,碾壓其他任何同類的種族,並非蠻夷能比。

  兩人喝了幾杯酒,又說了會兒閑話,陳壽正要移步,忽然遠處一陣喧嘩。兩人扭頭望去,隻見禦街天際升起一片紅光,接著有人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陳壽心裏打個突,汴梁人口繁密,城中建築大又多是木結構,一旦遭遇火災,損失恐怕十分驚人。

  那火燒得極快,不過片刻,半個天際都被大火映得通紅。陳壽沉聲道:“今日恐怕不能久待了,趙鴻,備馬!”

  張正元的禁軍大營,首當其衝,火勢已經蔓延過來。

  一名武官飛奔而入,顧不得免冠便單膝跪地,說道:“稟將軍!城中失火,火頭從金梁橋起,三麵分風,已蔓延近十裏……”

  “城中失火自有都巡檢處置。”張正元打斷他,“各廂巡檢、各鋪差兵正為預防火事而設,何必來稟報?”

  “可是沒人救火!”那武官大聲道:“而且有些百姓,趁機搶劫店鋪,讓局勢更加難控。”

  那火自北而起,火借風勢分外凶猛,雖然離大營相隔尚遠,也能感覺到火焰的熱度。

  張正元歎了口氣,道:“來人呐,隨我前去滅火!”

  陳壽縱馬趕來,心中有些不確定,這大火究竟是不甚失火,還是有人故意縱火。

  自己這幾天,打壓白蓮教,如同剝絲抽繭,很是抓了許多的教徒。

  也許是白蓮教為了轉移注意,故意縱火,而且大火之後,他們又能兜售自己那套理論,發展信徒了。

  等他到了橋畔,隻見起火不過半個時辰,過火麵積已超過十餘裏,數不清的樓台館閣在烈焰下化為廢墟,空氣中充滿焦糊的氣息。天空仿佛被烈焰呑噬,半邊天際都被燒得通紅。

  火場外,無數軍士四處奔走,從汴河汲水滅火,還有更多的受災民眾扶老攜幼地從火中逃出來,哭聲震天。

  有幾個潑皮,趁機搶財務,摸婦女,在人群中嬉嬉笑笑,看的陳壽心中怒氣攀升,剛想說話,隻見一個參將打扮的武官,提刀上前揪住一個閑漢,當場砍下首級,血淋淋地提在手中。

  不一會的功夫,他就提著三顆腦袋,站在高處大聲喊道:“將軍有令,禁軍撤退避火者斬!趁火打劫者,斬!所有救火者,無論軍民各賞二兩銀子,勇於滅火者賞二十兩!”

  他的嗓門奇大,再加上手裏提著三顆血粼粼的腦袋,極具視覺衝擊力,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這名武將連喊三遍,已經有禁軍把幾箱子銀子抬了上來,腦袋和銀子擺在一塊。

  張正元又下令,讓將士們開始拆房子,隔離火源。

  很快,這場大火慢慢被熄滅,隻剩下一些地方,還在冒著濃煙。

  陳壽沒有進去,在外圍看著張正元指揮滅火,忍不住連連點頭。

  新的禁軍,在這個人的帶領下,和以往的禁軍大不相同。要知道,這裏麵有很多人,是老禁軍出身,被張正元重新招募,還沒來得及操練的。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原來的進軍不行,是頂層的將領一輩輩的迫害的結果。

  如今的新禁軍,正在成長,早晚是自己手中的一個重重的砝碼。

  陳壽回頭對張和說道:“你去告訴張正元,讓他把今天的賞銀,如數發放,然後做出一個賬單來,到金羽衛領錢!”

  張和輕咳一聲,麵色有些古怪,說道:“大人,您忘了,咱們昨兒個剛從金羽衛查賬,已經沒有多少錢了。”

  “還有這回事?”陳壽調轉馬頭,道:“回樓蘭夜雪。”

  陳壽去而複返,巴依塔什疑問道:“我的朋友,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哈哈,哈哈,實不相瞞,我想你了。”

  “我們不是剛剛分別麽?”

  “一刻不見,如隔三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