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作者:關心則亂      更新:2020-07-21 17:28      字數:6411
  淳於氏很是難堪,但仍然柔順的躬身稱喏。

  ——違和感又來了。

  少商詭異的覺得淩益與淳於氏並不像外麵傳揚的那樣情深意重難舍難分啊,看淳於氏對著淩侯,比在宮裏麵對皇後都更畏懼幾分,著實奇怪。

  訓斥完妻子,淩侯招呼淩不疑和少商往屋外走去,繞過龐大空曠的庭院,來到淩府西南角的祠堂,仆從早在那裏清掃擦拭,並準備好香燭貢果。

  揮退眾仆,淩侯隻帶著兒子和少商踏入森森幽冷的淩氏祠堂,一通伏倒起身進香磕頭祝禱念叨後,儀式算是告一段落,然後淩侯引著兒子與未來兒媳到祠堂偏廳暫歇。

  偏廳裏燒著一座熾熱的火爐,爐緣還熱著一壺酒和一罐酪漿,另幾碟點心。三人圍爐坐下,淩不疑安靜的為淩侯斟酒奉上,又給未婚妻倒了一碗熱騰騰的酪漿。

  淩侯一飲而盡,開懷道:“列祖列宗知道你這樣出息,我們淩家複興有望,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說起來,我們淩家在前朝也是響當當的名門望族,誰知一再敗落,到最後幾無立身之地,要不是子晟的舅父幫扶,唉……”

  少商側頭去看,隻見淩不疑垂睫不語。她忽然發覺,在淩侯麵前淩不疑似乎分外沉默,上回戰前送鎧甲也是這樣,總是淩侯絮絮叨叨的說,淩不疑安靜的聽著。

  淩益似乎也不介懷兒子這樣,隻是一徑的嘮叨。為免冷場尷尬,少商隻好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

  “前朝幾位陛下可都不是好說話的君主,說句嚴厲都是輕的,尤其那位武皇帝,聽說用丞相如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能從前朝幸存至今的世族有幾家啊,都不容易!”說起這位走位拉風的帝王老兄,教導少商經史的幾位博士常是憤慨不能自抑。

  淩侯失笑的險些嗆酒:“韭菜?哈哈哈,少商說話有趣,難怪陛下和娘娘都喜歡你!”他歎了口氣,“你說的是,我們淩家能幸存至今,如今猶有翻身之力,已是天幸了!”

  他轉過頭,對著兒子:“子晟,你別嫌為父囉嗦。你這回在壽春立功,為父很是高興,但你身上又添了幾處傷啊?年少時逞能不當心,年歲大了一身病痛啊。我聽說陛下又讓侍醫住到你府裏去了,說要給你好好調養,就算你什麽都不說,我也料到你傷勢不輕!”

  少商想起淩不疑肩背上的創口,小小的歎了口氣。

  “聽為父一句,該閃避時就閃避著些,天下這麽大,能人這麽多,不是什麽事都非你不可!按下了葫蘆浮起了瓢,功勞是永遠立不完的!天地無限,你卻是肉做的,怎能一徑奮力搏殺呢。”淩益苦口婆心的勸說。

  淩不疑繼續低頭不語。

  某方麵來說,少商有些讚同淩益,但她內心深處又有些矛盾,便期期艾艾的反駁道:“話不能這麽說,陛下讓淩大人多立些功勞,也是想找由頭給他加官進爵多多封賞嘛,想叫淩大人未來榮華富貴……”

  “誰說非要立功才能榮華富貴啊!”淩益藉著幾分酒意,眼中放出異樣的光芒,“誰說非要血肉搏殺才能加官進爵?”

  話音落下,偏廳死一般的寂靜。

  少商驚詫至不能言語,自她能了解這個世界侯,她所認識的男兒們,下至鄉野的農夫走卒,上至程老爹,萬伯父,何將軍……甚至那個身敗名裂的樓犇,都在這片天地間奮力拚搏,用自己的才智,運勢,乃至闔家性命,上求得君主賞識,下贏得部曲宗族的繁茂。

  雖說目的功利了些,但相比死水一潭的醬缸文化,少商能欣賞到這種熱烈積極的進取精神——今日,她聽到淩益的這番話,仿若跌進了一個異世界,完全不知如何回應。

  “刹那光輝看似光耀無比,輝映穹蒼,但過去就過去了。冠軍侯英雄一世吧,可他英年早逝之後,誰來庇護家人宗族?活到最後,才是活的最好!”淩益一字一句道,“子晟,少商,我們三個骨肉血親,父子夫妻,乃是至親的一家人,我今日把話挑明了。”

  “陛下的意思我清楚,將來你和少商生下孩兒,定然要挑幾個姓霍,給子晟的舅父承襲香火。霍翀兄長那也是天神轉世的人物,我的孫兒跟他姓我沒什麽過不去的!可是子晟啊,你斷斷不能學你舅父,陛下對你再好,你也不能真把命豁出去了!”

  “好好活著,活的越長越好,像鼄蟊一般慢慢織網,聯結世族權貴,繁衍子息,待到枝繁葉茂,待到風雲平息,那就輪到我們了!”

  少商看著淩益儒雅和善的麵龐,聽他發出嗬嗬自得的笑聲,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心底發毛的隱懼——因為,她並不能說淩益的話是錯的。

  淩不疑始終沒有說話,隻是一杯接著一杯的給淩益斟酒,最後淩益醉倒在爐邊,還是淩不疑將他攙扶回居所,交給仆從們。

  之後,淩不疑謝絕了午膳,捉著少商就要離開城陽侯府,淩家兩位叔父倒也沒苦勸,隻是裝了大大的一車回禮。

  臨出門前,淩二叔似乎想拜托淩不疑什麽事,拉他到一邊說話。淩三叔則對少商扯起了家常:“程娘子別被長兄嚇著了。其實長兄最疼愛的就是子晟,他與霍夫人婚後數年無子,我與二兄的兒女都能走會跳了,他才有了子晟,真是拿他當心頭肉啊,誰知……”

  他歎了口氣,“雖說長兄後來也有了旁的兒女,可隻有子晟是他親手抱著捧著喂飯哄睡過的,真沒想到他們父子如今會生疏至此啊!”

  少商無話可說,隻能應景的跟著歎口氣。

  回程途中,淩不疑問少商:“你以為今日父親的話如何?”

  少商道:“我就知道你要問我!唉,好吧,我隻是想起了我三叔母。去年年初滑縣不是遭了兵禍麽,老縣令為了護佑百姓而戰死,當時三叔母說,她對我叔父愛逾性命,但倘若叔父也遇上了同樣情形,她寧肯叔父也在城外抗敵,好過躲在城內苟且偷生。”

  淩不疑目光一亮,讚道:“桑夫人真乃女中豪傑!”

  少商點點頭:“但是淩侯的話其實也有道理,活長些總比短命強啊。不過倘若真是事到臨頭,躲無可躲,也不能真當縮頭烏龜啊。所以嘛,你以後少衝鋒陷陣,好好給我待在家裏調養身體才是要緊!適才我翻了你家族譜,除了你大父大母是因為遭災受罪,其餘祖宗都活了好長啊!哎呀,也不知你阿母家的祖先壽數幾何,我好像聽崔侯說過,似乎霍家也出了好幾位壽星。你也給我效仿效仿,可別死在我前頭了!”

  淩不疑又笑又歎:“你知不知道,你其實有個很有趣的異處。”

  “什麽異處?”

  “無論原先和你說的是多麽正經之事,最後總會被你繞到離題千裏,定力差點的,到末了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少商摸摸腦袋:“那你原先想說什麽?”話說其實程老爹才是歪樓的高手,自己怎麽好學不學偏學了這個。

  “沒什麽,我都忘了。”淩不疑一掃適才的陰鬱,笑的十分可氣。

  第123章

  從淩府出來時辰尚早,外麵天寒地凍也不要亂逛,少商提議兩人去杏花別院蹭飯吃。

  “阿媼手藝極好,本來我傅母還不服氣,上回我帶了阿媼風晾的肉脯回家,傅母就再不言語了!有回阿媼隨口說她原先是管理家務的,後來你父母絕婚後,她為了照看霍夫人才開始學的庖廚,這真是天賦了!”

  淩不疑一頓,低聲道:“阿父阿母絕婚之後,許多事情都變了。”

  少商默然。改變最大的恐怕就是淩不疑的人生了。

  “今年冬天特別冷,也不知這股寒氣什麽時候過去。娘娘也好,你阿母也好,這陣子都是病懨懨的,一天到晚的畏寒厭食,可若多燒些炭火又會咳嗽,哎呀愁死我了!喏喏,隻有我們家的蕭女君,那叫一個虎虎生風精神抖擻,前兩日剛打了三兄一頓,說他藉口給萬伯父侍疾躲著不肯讀書。哼,萬伯父身旁有長兄和二兄在,關三兄什麽事,該!阿母沒燒了他的烏龜殼算他運氣!”

  淩不疑哈哈大笑:“萬太守的傷還沒好麽?我以為他會立刻回徐郡去。”

  “早好的差不多了,他是想等阿父回來見上一麵。”少商道,“其實萬伯父才是借病避事的始作俑者,阿母對他一肚子火,偏又不能殺上萬家去打他一頓,便隻能打三兄了。”

  淩不疑最愛聽少商扯家常,總能讓人心中溫馨柔軟。他柔聲道:“待萬太守回徐郡了,你請幾位兄長和萬家娘子去塗高山別院泡泡溫泉,前陣子驚心動魄,大家又驚又累,現在可以玩耍玩耍了。”

  少商點點頭:“別人還成,萋萋阿姊能不能出來我就不知道了。前幾日萬伯母也回了都城,她不是尹夫人是好友麽,看見姁娥阿姊現在學的溫良賢惠,有條有理,當夜就把萋萋阿姊臭罵一頓,然後捧著枕頭痛哭一場。她說將來妯娌兩個免不了要被人比,萋萋阿姊這樣風風火火全無淑女樣,怕要被比到焉支山去了!……喏,這幾日萋萋阿姊正被尹伯母拘著學怎麽做新婦呢。”

  淩不疑慢悠悠的笑道:“你也是風風火火,你也沒個淑女樣,裕昌郡主又是聞名都城的賢淑,到時你何止被比到焉支山,沒準要到大小月氏去了。”

  少商大怒:“郡主這麽好,你怎麽不去娶她?!”

  淩不疑笑道:“因為我不喜歡賢淑的女子。我就喜歡胡思亂想,胡作非為,胡吃海塞的女子……”

  少商笑著撲過去要打他:“誰胡吃海塞了?!我看你才是胡說八道,胡攪蠻纏,胡編亂造……快說說還有什麽胡字頭的,我想不出來了!”

  兩人在車中扭纏著打打鬧鬧,因此時天寒,車廂封的嚴實,外頭騎在馬上的梁邱氏兄弟並不知道裏頭發生了什麽,隻發覺車身震動,輪轂搖搖晃晃的。

  梁邱飛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臉紅了:“這是在外麵啊,少主公不會……吧?”

  “不會。”梁邱起麵色如常,“少主公與小女君大約隻是打鬧嬉戲。”

  “兄長怎麽知道?”

  “因為我有四位不離不棄的紅顏知己,而你連原本仰慕你的門房老叔之女都能氣跑。”

  梁邱飛:……

  到了杏花別院,崔侯父子三人毫不意外的叕在。

  霍君華這回病的不輕,剛吃了藥沉沉的睡下了,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淩不疑才能毫無幹擾的坐在榻旁,靜靜的凝視生母一會兒。

  霍君華已然不年輕了,哪怕平常說話做事像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然而歲月和生離死別依舊在她的臉上留下了苦難悲傷的痕跡。

  都說淩不疑像其父淩益,少商此時覺得其實淩不疑更像霍君華,一樣飛揚入鬢的秀眉,一樣倔強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固執的白皙下頜,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種相貌長在淩不疑臉上剛好,但在女子身上就顯得剛硬有餘柔美不足,致使霍君華的美貌總帶著一股盛氣淩人的意味。越妃就好多了,明明性格更加喊打喊殺,卻長的嬌媚婉約——少商很理解皇帝老伯的選擇。

  淩不疑垂首看了生母好一會兒,然後輕輕走出寢室,崔家二子已經迫不及待的一邊一個拖著他去外麵庭院裏切磋戲耍,少商就與崔侯坐在廊下看他們。

  少商看崔侯眉頭緊鎖,試探的問道:“霍夫人這回病的很重麽,我聽阿媼說,這是夫人每年入冬的老毛病了。”

  崔侯道:“是老毛病,可如今君華有年歲了,不比年輕力壯時能扛著住病啊。我聽阿媼說你之前三天兩頭來看君華,好孩兒,真是辛苦你了。不過你也看見了,這回君華昏昏沉沉的時候比以往都多,湯藥都吃不大下。侍醫說,說……”

  “說霍夫人的底子其實是被掏空了,這些年來也不過是靠好吃好喝熬著。”少商低聲道,“可我實在不明白。霍翀將軍在時霍夫人養尊處優,來這杏花別院後,陛下和娘娘的賞賜是源源不絕,什麽鹿筋豹胎野山參雪蓮花,夫人的供養怕是比公主王妃都好。也就是說,夫人真正苦難的也就是失散在外的那兩年。才兩年功夫,怎麽就把身體虧空的那樣厲害啊……”

  崔祐想起女神受的罪,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當初我把他們母子找回來時君華都瘦的沒人樣了,一路上鬱鬱寡歡,還是我告訴她淩益這狗殺才又找了新歡,她才打起了精神!可見受罪多少哪能看時間長短,一刀子捅人也就片刻功夫,不也立刻致命了嘛!”

  少商覺得不能這樣比喻,但忍下沒說。

  “君華是霍家伯母早產生下的,她從小身體不好,有時跟人爭急了還會厥過去,霍家費了好大力氣才保住她的小命!後來為了淩賊拚死生下子晟,看孩兒病病歪歪的,差點又暈死過去,好在霍家嫂嫂將留給自己兒子的名字給了子晟。說來也怪,子晟自打有了霍家兒郎的名字,身子就一日日好起來了……”

  少商笑起來了:“崔叔父好偏的心。也就是說,霍夫人因為自小體弱,不能有人違逆她的意思,不能有人和她爭辯,不然就會厥過去……到末了還搶了兄嫂預留給兒子的名字?那後來霍翀將軍怎麽辦?”

  崔祐想起當時的情形,也笑了:“霍家嫂嫂有個古怪的癖好,就喜對仗工整,膝下三子三女都是排好的名字,分別是不疾,不害,不識,不齊,不韋,不疑……後來‘不疑’給了君華之子,他家幼子就隻能叫‘無傷’了。”

  說完這些,他又忍不住替女神辯解起來,“尋常女娘這樣千嬌萬寵的養大,說還不定多麽脾氣暴躁呢,可君華隻是嘴硬心軟。小時候她看我生的瘦小,以為我家貧吃不飽飯,便時不時用小裙襖兜著粟米送來給我,有什麽好吃好喝都不忘記留些給我。唉,如今人家都隻記得她口不擇言的壞處了,還有誰知道她其實心地不壞……”

  遇到濾鏡有八百米厚的真愛老崔,少商無話可說。

  ——惹人厭總有惹人厭的道理,說‘口不擇言’是在避重就輕,其實霍君華從小就愛撒謊,每每不如意時就會撒謊,霍翀將軍不知為此給人賠過多少罪。

  尤其後來與越妃相爭,霍君華扯過的謊沒一百也有八十,一會兒說隔壁縣的越姮雖貌美但心毒,喜好淩辱奴仆,一會兒又說她風流媚人,有許多入幕之賓,等後來大家見了越姮真人才知不是如此,霍君華也就無謊可撒了。

  最凶險的一次,霍君華誆騙越妃去了個傳聞中屢有賊匪出沒的地方——少商私下揣度,可能霍君華倒並不是真想要越妃身敗名裂的慘死,隻是一股子無腦任性的愚蠢惡作劇。

  不過,若非霍翀警覺,救援及時,霍越兩家立時要成血仇。

  人是很複雜的,對崔祐而言,霍君華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仙女,對越妃娘娘而言,那就該殺千刀了。也是這次以後,皇帝再不肯對這個自小看大的霍家小妹假以顏色,而最終霍君華也對皇帝死了心,轉而注意起剛遷來縣裏的淩姓俊秀少年了。

  想到這裏,少商趕緊將今日早上在淩府的所見所聞挑些要緊的跟崔祐說了。

  崔祐破口大罵:“淩老賊這狗殺才!當初就隻仗著溫柔小意哄了君華,若論真刀真槍的本事給我們提鞋都不配!衝鋒陷陣他縮的比誰都快,如今倒抖起來了。少商我告訴你啊,不單裕昌郡主,他們淩家三兄弟恨不能把都城裏所有名門望族功勳貴戚都聯姻一圈,可是人心難欺啊,把諸位老兄弟拉出來問問,若不是霍翀兄長提攜他,哪個看得起他了!不過啊……”

  他忽然對著少商轉顏一笑,尖嘴猴腮的臉笑的好像個風幹的茄子,少商一個哆嗦。

  “淩老賊的話你也別一句不聽,該勸阻子晟的地方還是要勸阻,別一個勁的去拚命。”崔祐笑眯眯道。

  少商不服氣的嚷道:“剛才你還叫城陽侯老殺才呢!”

  “現在不是當初朝不保夕的時候了嘛,陛下如今威望愈高,有的是四方豪傑來投,還怕朝中無人可用麽!子晟若有個萬一,君華還活不活啦!這事就托給你了啊,到你出閣時,你阿父阿母給你多少嫁妝,叔父我原樣給你辦一份!乖,聽話啊!”

  “不用!這話皇後娘娘和萬伯父都說過,我已經有很多嫁妝啦!”少商十分豪氣。

  “傻妞妞!嫁妝還有嫌多的!要知道財到用時方恨少!這是叔父家老輩傳下來的祖訓,再對也沒有了!”崔祐拍著大腿訓斥,“你的嫁妝不多一些,將來見了郡主妯娌抬不起頭來怎麽辦?!”

  少商慢慢的,一格一格的轉回頭:“我為什麽見了裕昌郡主要抬不頭來?”

  崔祐心直口快:“人家琴棋書畫女紅烹調樣樣精通,在都城裏是出了名的賢良淑德。你呢,聽阿媼說,至今給衣裳縫口子還是歪的!”

  少商氣的渾身發抖,奮力從地板上站起來:“崔侯,崔叔父,看在您年高有德的份上,我就不與您爭辯了。但你我緣分已盡,就此告別,天高地遠,無需相送!”說完她兩手一拱,氣鼓鼓的就要走。

  崔祐這才發覺惹惱了小姑娘,哎喲連天的連忙起身相攔。

  ……

  為怕霍君華醒來見到淩不疑又要發作,用過午膳玩鬧了一會兒,少商和淩不疑就要打道回城,崔家父子則打算在杏花別院住兩天。

  遠遠回望別院門口,看見崔二不知和父兄說了什麽玩笑話,崔侯一把扯過兒子往空中拋去,然後和長子嘻嘻哈哈的接住次子。

  淩不疑看的目中盡是笑意,隨口道:“我年幼時,阿父也喜歡這樣拋起接住我。”

  少商也回望崔祐夫子,歎道:“崔叔父真是用情太深了,唉,你說他與你阿母從小長大,什麽時候開始知道自己喜歡你阿母呢。”

  淩不疑笑著搖搖頭:“大約到了時候,自然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