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勳貴，是曾經為大明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功臣，朝廷不可能卸磨殺驢。

  所以為了遏製他們繼續貪婪無度的索取下去，陛下也隻能這麽做了。

  唯有將南京的陪都地位取消，讓勳貴們在南京城再也沒有任何特權，這才能遏製他們日益見長的貪婪啊。”

  “南京的諸多勳貴的這種貪婪，就好比是一個寄生在大明身上的腫瘤，已經到了不可不拔出地步。

  但腫瘤不是一天兩天就養成的。

  想要根治這已經深入骨髓的病灶，就隻能忍痛徹底的將至割除。

  即便這樣做的，可能會麵臨極大的風險。

  卻不得不說，陛下能做出這樣的決斷，其實也是下了莫大的決心的啊！”

  “周大人，您身為南直隸巡撫，這麽長時間以來，應該也是對南京城的種種現狀，有所了解。

  您說，如果陛下不這麽做，還能有什麽辦法，將南京城數百萬百姓，從勳貴們的壓榨中掙脫出來！”

  楊素問的一聲反問，讓周忱幡然醒悟，就好像突然開竅了一般。

  先前他整個人臉色非常的奇怪。

  一會是委屈的苦澀，一會是無奈的歎息，接著又變成了妥協的悲涼。

  直到聽了楊素問這一係列的分析之後，他整個人才豁然開朗，突然間想明白了一切。

  “楊兄弟，你說的沒錯。

  是本官先前想差了，從一開始就走入了死胡同之中。

  總想著，盡力讓自己融入到南京城這個封閉的體係中去，然後一點點的改變這裏的現狀。

  殊不知，即便本官最後做到了。

  但在那些勳貴的眼中，本官至多也不過是下一個馬大忠而已，是阻礙他們發財享受的另一隻攔路虎。

  本官總想著從最簡單的地方入手，先取得勳貴們的信任，在緩緩圖之。

  卻從未想過，南京城之所會有今天的繁榮，根本就不是住著這麽多的勳貴，也不是因為它曾是六朝古都。

  而是因為這裏麵住著數百萬，勤勤懇懇，一輩子辛勞的百姓啊。”

  “陛下這招算得上是釜底抽薪，從根本的問題上，將這個難題解決了，徹底讓百姓們從勳貴們的樊籠中跳出來。

  陛下現在做的才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偉大變革啊！”

  楊素問在一旁不住的點頭，臉上充滿了對南京城未來的憧憬。

  在來找周忱之前，他還是弄不明白，李天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弄出這麽大的一個動靜呢。

  現在他好像明白了。

  南京城可以說是目前整個大明最繁華的地方，甚至說是全世界目前最繁榮的一個城市，也不為過。

  但他繁榮的背後，卻是有著一個不得不讓人汗毛倒豎的嚴重問題。

  那就是整個城市幾乎是在用一種畸形的狀態在一點點的消磨著，千年來積攢下來的精華。

  按理說，這樣一個有著千年文化底蘊，地理位置優越，人傑地靈，人才輩出的地方。

  應該會一如既往的，不斷銳意向前，變得越來越繁盛偉大才是啊。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整個南京城仿佛已經陷入到了一攤死水之中。

  多少年都未曾發生過什麽讓人驚豔的變化了。

  有的隻是，日複一日的重複，不斷的透支著，這個本應該無比偉大的城市的未來。

  整個城市，有九成以上的產業掌握在官員和勳貴的手中。

  而為他們搭理產業的那些人，幾乎都是他們的親信，甚至是家人。

  這樣一來，就不僅讓南京城數量遠超他們十倍百倍的人口，失去了競爭力，甚至失去了向上晉升的通道。

  有的人即便是非常的有才華，如果給他一個機會，他甚至可能創造出一個奇跡。

  但如果他是在一個勳貴的產業中工作。

  那他即便是努力一輩子，也之隻能做到，比勳貴派來的管事低上一個階層的職位。

  想要再進一步，除非他能成為勳貴家族的自己人，否則，他是永遠不可能越過這個門檻的。

  而整個城市的產業嚴重的被分割，也就導致了，一個普通人想要創業，不斷地做大做強，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即便偶爾，有這樣的新興產業出現，那些貪婪無度的勳貴們就像是海中嗅到了鮮血的鯊魚一樣，一條接一條猛撲過來。

  而等待他們的結局，往往不是被吞並，化作人家的賺錢工具，就是被勳貴們以更大的財力，強行將市場的份兒給搶去。

  這就可後世那些互聯網產業一樣。

  一旦有新人冒頭，就會立馬遭到大集團的打壓，最後的結果，要麽是被收購，要麽就是被人家用資本的力量擠出局。

  像是這樣一個已經僵化，甚至是已經無可救藥的泥沼中，想要脫穎而出，恐怕是比登天還難。

  雖然李天最開始的初衷，僅是想要解決勳貴們尾大不掉的毛病而已。

  但也不可否認，如果李天到最後真的做到了這一點。

  可能南京城在開始的時候，會經曆一些陣痛，但隻要大家能熬過去。

  那麽將來迎接他們的，將會是一個更加公平公正，所有努力的人都能得到應有的回報的，一個嶄新的，一個充滿希望的南京城。

  李天可能都未曾考慮道這麽深遠的地方。

  但楊素問在周忱的那一句，百姓才是南京城的根基之後，徹底的頓悟了。

  同時也明白了，李天為什麽執意要冒這麽大的風險，來做這件事了。

  他將自己的體悟和想法，和周忱探討了起來。

  周忱是越聽，先前冒出來的想法，是越發的堅定。

  “楊兄弟，想不到，你竟然能想到這麽深遠的地方去。

  本官先前還隻是看到了一點皮毛，但你卻已經看到了骨血，甚至看到了未來十年二十年，南京城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完這句話，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開始上下打量楊素問。

  在他認知中，一直以為楊素問應該是一個和嶽峰差不多的人，隻是負責一些需要武力的問題。

  卻沒想到，楊素問不僅在處理各種機密事務上，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