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拔地而起，短短時間之內已經將整個印斯茅斯徹底埋葬，而那洶湧的海嘯則是迅速上湧。

  瑞文騎著馬向西狂奔。

  他沒有選擇。

  北方是狂暴的熔岩，東方以及南方是洶湧的海嘯。

  而西方，則是烏姆爾大教堂之所在。

  他聽到海水吞沒岩漿發出的沸騰的聲音，聞到那焦糊的臭味。

  “瑞文先生……”安波兒閉著眼睛靠在瑞文的懷中，仿佛這世界的凶險已然與她無關，“謝謝你。”

  瑞文還是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在他的腦海深處，尼羅的聲音在咆哮，米奈希爾的聲音在嘶吼，納亞的那滿是嘲諷的笑聲肆無忌憚。

  他們彼此怒斥。

  他們的聲音含混不清，甚至是瑞文根本聽不懂他們語音當中的含義，也許那是屬於那些舊日支配者的語言？

  亦或是那隻是精神波動？

  瑞文的靈魂深處是一片蒙蒙青光。

  在那青光中，明顯地分割成了三方不同的顏色。

  翻滾的黑霧是尼羅的靈魂之種，冰屑交纏的則屬於米奈希爾，至於那灰色的當然是來自於納亞。

  這些不同的力量來源彼此糾纏著，甚至瑞文能感覺到他們在彼此撕咬。

  但是在他的靈魂深處，唯有他才是唯一的主宰，哪怕那三位是舊日的靈、子嗣、魂。

  瑞文借助魔藥虛無分割了尼羅，並將其一部分囚禁與自己的靈魂之內，又利用米奈希爾的愚蠢，在他分割自己的靈魂之時與尼羅達成契約，利用他的力量同樣分割了米奈希爾。

  而納亞……

  瑞文說不清楚。

  他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似乎納亞是有意為之。

  這三方之中，唯有尼羅最為悲慘，他並沒有掌握瑞文的靈魂。

  而米奈希爾以及納亞，都分割了瑞文的一部分靈魂。

  所以，瑞文隻要不怕死，現在的他就不懼怕納亞以及米奈希爾。

  至於尼羅……

  根本就無須放在心上。

  瑞文在內心深處輕哼一聲：“安靜。”

  “你是在命令我嗎，親愛的瑞文。”納亞的聲音最先回應：“就算你捏爆了我這一部分的靈魂，也不過是對我造成些許傷害，頂多頂多是將我逼如沉睡。可是我卻可以直接將你毀滅——小朋友，對於靈魂的掌握，你還是太嫩了呢。嘻嘻。”

  “可是我並不在乎。”瑞文的聲音在靈魂深處如同洪鍾大呂，那恐怖的聲浪激蕩之下，三方的力量都仿佛在震顫：“納亞，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在求死。如果你真毀滅了我，那可真是要謝謝你。”

  “你到底要做什麽？”米奈希爾的聲音含混地響起，“卑鄙的納亞，你這是在竊取吾主的力量！”

  “呸。你一個章魚頭的仆從，有什麽資格跟我對話？滾開！”

  “你竟敢汙蔑吾主！”冰屑糾纏的力量區域忽然間泛起波濤，張狂地向著納亞的那片灰霧撲了過去。

  “安靜！”瑞文心意一動，那三方登時便被分開，彼此獨立於蒙蒙青光當中。

  “真是愚蠢。”尼羅的黑霧波動起來，他沙啞地笑著：“你們彼此廝殺，都妄圖吞噬彼此的力量，可惜，被黎明撿了便宜吧？！”

  那是黎明？是暮光會的信仰？

  瑞文抬起眼眸，凝視著那座方尖碑。

  “要說愚蠢，恐怕沒有人蠢得過你。嘻嘻。”納亞嬉笑著，“是誰被魔藥禁錮，是誰被逐出了主物質界？連降臨都無法完成的蠢貨！”

  瑞文被他們吵的腦仁生疼。

  他從未想過，那些不可名狀的存在，竟然並未超出人類的劣根性，這讓他對這些所謂的舊日之子們的評價降低到了一個新的水平。

  原來，也不過如此。

  大地再次巨震！

  前方地麵上，不知凝結了千年萬年的冰層炸裂開來，熔岩奔湧而出。

  一道道不下百米寬的，縱橫交錯的裂痕如同蜘蛛網般交織在一處。

  瑞文勒馬，扭頭，看到滔天巨浪席卷而來。

  “安波兒，你怕嗎？”

  “有你在，我不怕。”

  瑞文遣散了骨馬，迎著巨浪而去。

  轟！！

  巨浪拍下，瑞文彎著腰將安波兒護在身下，瞬息之間他滿眼便被海水所占據。瑞文拚了命地劃水，想要衝出海麵。

  他從來不是什麽遊泳的高手，前世不需要，原主就更不需要。

  所學的兩下，不過是為了和嫩模戲水——在這滔天的海嘯中，這兩下狗刨有什麽用？

  他眼睜睜地看著亂流席卷，裹挾著自己以及安波兒在海水當中上下翻騰。

  瑞文死不了。

  可安波兒的臉色已經憋得一片通紅，她無力地掙紮著，隨時可能窒息而死。

  也許……

  瑞文凝眉，磅礴的米奈希爾之力自他的靈魂深處洶湧而起！

  他伸出一隻手掌，那海水便如同被一刀劈開一般，形成了兩道逾越百米高的牆壁，在他的兩側翻滾著，但卻無法聚攏。

  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風暴之力撐不到五分鍾，他絕不敢信米奈希爾的水之力能撐過這個時限。

  安波兒睜開眼睛，她癡癡地看著眼前這一副宛如神聖的雄壯場麵，“我的意中人……果然是個蓋世英雄……”

  “我撐不了太久。”瑞文單手抱著她，低頭輕聲道：“也許這一次我救不了你。”

  “不，值得了。值得了。”安波兒抬起手，撫摸著瑞文的臉頰，“一切都值得了。哪怕隻有一瞬間，也好過一世的等待。”

  “放開我的靈魂之種，你便可以帶她離開。”米奈希爾的聲音在瑞文的靈魂深處回蕩：“你竊取的力量太弱了，無法支撐。但我可以。”

  放開？

  恐怕當場就要被他碾死。

  瑞文根本就不信哪怕半個字。

  但安波兒……

  就在他苦苦支持，手臂開始顫抖，幾乎要陷入昏厥之時，他看到一隻人眼海豚在海水的牆壁當中盤旋，在它的嘴邊赫然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是它？

  瑞文輕聲道：“安波兒，在曼澈等我。一定要活下去。”

  “你……”她瞪大眼睛：“不要拋下我……！”

  瑞文沒有回答，他將安波兒送入水牆當中，目送著那海豚咬著她的衣衫，馱著她向海麵遊去。

  轟……！

  海水合攏。

  瑞文仰起頭，透過水麵看向遠方，那座烈焰之上的方尖碑。

  黎明之主，也許是時候讓我見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