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很是無奈。

  安波兒這麽說，豈不是等於自己要被這個迷妹推著幹活？

  範德華的欺騙，安波兒的崇拜，簡直異曲同工。

  自己一個大好穿越者怎麽就活活地混成了個工具人？

  通過最近幾次與舊日有關的神秘事件處理經驗來看，這事急不得，而且急也沒有用——瑞文也沒有什麽必要著急，雖然從情感上同情死者，但畢竟非親非故不是？

  他還沒有到達胸懷天下的境界。

  於是瑞文選擇了等。

  該來的總會來。

  當天夜裏風平浪靜，沒有再死人。

  船上的水手和客商們在極度的恐慌當中度過了第一個夜晚之後，第二天早晨起來一個個黑眼圈濃重至極，神色疲憊而又委頓。

  就連早餐都沒人吃——當然，滿心惶恐的廚師做出來的東西看上去也確實不怎麽樣。

  天色剛亮，就有一群人堵在了瑞文的門口，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

  “瑞文先生，真的是海王發怒嗎？”

  “您有什麽辦法保護我們嗎？”

  “我願意出一千塊銀元！”

  “……”

  這些跟蒼蠅一樣亂七八糟的聲音，吵得瑞文腦仁都疼，本就不怎麽好的心情被徹底攪爛：“我沒辦法。我救不了你們。”

  “安波兒小姐明明說您可以的！”

  “難道你要見死不救嗎！”

  “她說你是人類的大英雄！你怎麽可以這麽冷漠？！”

  瑞文猛地站起身，臉上帶著略有些猙獰的微笑，七分嘲諷三分喝罵：“你們也有上次禍事的經曆者吧？除了安波兒，誰還看到我救人了？誰是英雄？！老子不是什麽英雄，救不了你們！你們死定了！”

  瑞文這幅看上去略有些癲狂，甚至是有些歇斯底裏的形象，著實是嚇住了這些客商。尤其是他們看到瑞文眼神深處那凶狠的光芒，似乎要把他們吃掉一樣。

  連日來的憋悶，再加上這些人的道德綁架，徹徹底底點燃了他的怒火。

  “船長，他瘋了！”

  “他被蠱惑了！”

  “殺了他，以免恐懼蔓延！否則我們全船的人都要死！”

  在經曆了最初的沉默之後，這群人徹底被點燃了怒火，他們各種汙言穢語，群情激奮。

  人類的通病如此。

  你不給他們希望，他們對你就不抱有期待，也就不會對你產生恨意。一旦你給了他們期待，卻又無法滿足期待感時，他們就會將失望轉化成憤怒，統統宣泄在你的身上。

  瑞文怎麽會吃這一套？

  難得有這麽多人群起而攻，正好來一場舌戰群商，痛痛快快地開個群嘲。至於說形象好不好……那有什麽關係。

  死都不怕，還怕跌麵子？

  就在他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安波兒麵沉如水，冷冷道：“若是誰想要對瑞文先生下手，隻管試試。”

  人群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就有一位三十多歲，身高超過兩米的壯漢跨出人群，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安波兒和瑞文，臉上的橫肉都擰在了一起，看上去分外猙獰：“你是船長，你有責任送我們安全抵達目的地！”

  “對！”

  “既然你是船長，怎麽可以威脅乘客？！”

  安波兒絲毫不慌，冷靜得可怕，而且十分果決。這幅麵孔與在瑞文麵前那副迷妹樣子的表現，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身材有些嬌小的她仰著頭，直視著那高大壯漢的雙目毫不退縮：“利德爾·波拿巴，本名富林查·波拿巴，法克蘭王國的一級謀殺通緝犯，跟著冰海幽光跑船經商兩年。我聽說你在洛倫茨城安了家，還娶了妻並育有兩女，另外，你還與某位勳爵夫人保持著情人關係。”

  “你、你說什麽！”

  顯然，這位波拿巴慌了。

  任誰都能看得出安波兒說的是真話。

  “你們自己都做了什麽，自己清楚。”安波兒預期愈發凜冽，她掃視全場：“除了森海、奧馬爾、加林查、李斯特、歐貝拉你們幾個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之外，還有誰是幹淨的？”

  全場鴉雀無聲，宛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甲板上，隨著海浪與船舶一同上下搖晃著。

  洛倫茨商會——不，安波兒這麽一個溫柔有禮，甚至親自兼職服務生的少女，居然有如此心機一麵？

  就連瑞文也是忍不住有些吃驚。

  他實在是沒看出安波兒還有這麽一手，一直以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來著……

  於是瑞文大笑，他笑得是那麽用力，以至於全力後仰的他差點翻過欄杆從甲板上掉下去。

  “這個世界的好人真是……少啊。”

  瑞文一拳捶打在欄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他臉上掛著笑，“那你們可是準備好了，最好保持清醒別睡覺。尤其是那些心裏有愧的，比如某些有了家室打算‘從良’的殺人犯。要是誰真的失去理智，可別怪我一把火燒了你。”

  笑容收斂。

  瑞文轉身而去。

  在他看來，這些人沒什麽活下去的希望了。

  他實在是不知道，三年前原主是怎麽救下半船的人的。

  多半，是範德華所為吧？在印象中，原主明明就是個一心求死、胸無大誌、無欲無求，喪到了極點的一個廢柴。

  他哪裏有這個能力？

  嗯……似乎哪裏不對。

  好像穿越過來以後我也是這樣的？

  瑞文愣了愣，立刻替自己辯解：不是。我不是。明明我有著擺脫納亞控製，和穿回地球的遠大理想和報複。求死隻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目標罷了。

  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廢柴。

  在極度的恐慌當中，一船的人幾乎都放棄了吃中飯晚飯。

  除了安波兒，她吃的相當香甜，甚至比平日還多了些。

  她是一點都不怕，畢竟有瑞文先生在，一定能罩住她和她的船的！

  又到深夜。

  瑞文將目光聚集到舷窗之上，密切關注著海麵。

  他在等。等那頭海豚出現。

  圓月高升。

  就在海麵上剛剛泛起泛起一絲漣漪，海豚的背鰭剛剛劃破水麵之時，瑞文便聽到了一聲女人的尖叫傳來。

  他豁然起身，三兩個箭步竄上了甲板，他幾乎從欄杆上探出了半個身體。

  瑞文高聲呼喊：“你究竟是誰！你是不是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