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範德華的臉上神色接連變化，從震驚到狂喜，再到恢複平靜，短短幾秒鍾之內將他的心路曆程展露無疑。

  “魔藥在哪裏？”範德華的音色有些發緊。

  瑞文聳聳肩，“我怎麽知道。她沒說，我當然也沒問——這跟我沒關係。別打岔，我問的終點呢？”

  範德華顯得有些失望，如此患得患失，甚至可以說在瑞文麵前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失態，足可見魔藥“虛無”對他有多麽重要。

  “終點？每一條途徑終點到現在還沒有人見過。沒人知道。按照合理推測，序列越靠前，力量越強，也許終點是神。”範德華歎了口氣，“瑞文，暮光會需要你，人類需要你。”

  “所以你派我去北大陸送死。”

  “可是你死不了。”

  “但我有可能被囚禁，被封印。”

  “你不是平安歸來了嗎？如果沒有你，納亞小姐怎麽可能成功降臨？”

  “你可以提前跟我說的。”

  “我說了你就不去了。”

  “可我回來了，你又算計我！”

  “怎麽是算計？庫裏南被囚禁，布瑪也確實遭遇了危險，難道你不想救她？”

  “你明明是怕我找你的麻煩，這才想坑我！”

  “怎麽可能。就算我再怎麽廢，那也是長老院的長老。難道我還搞不定你一個序列7的低等守夜人？我為什麽要怕你？”

  瑞文有點無語。

  他的嘴炮實力就跟他的戰力一樣，在範德華這隻老狐狸麵前顯得有些不夠看。

  怪隻怪原主三百多年一心求死，除了守夜人的基本技能算是熟能生巧之外，根本沒有什麽上進心，力量沒什麽成長。

  範德華眼見得瑞文無還嘴之力，立刻乘勝追擊。

  他又恢複了往日裏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瑞文，你一直都搞錯了。我知道你想死，可你想過沒有，你之所以死不了，那是因為你的力量太弱？如果你能夠成為抵達終點，殺死你自己一定不是什麽問題。”

  瑞文愣了愣。

  好像，這老家夥說的有道理，妙啊！

  “唯有直麵神秘，你才能迅速增長實力。你想一想，從我安排你到北大陸出差開始算起，是不是獲得了超凡的力量？難道你的實力沒有增長？難道你不是利用風暴之力輕鬆殺掉了邪惡的仆從？”

  “所以說，你該感謝我。”

  瑞文：……

  範德華有些得意，“我在夢境之中偶然獲得了納亞小姐的神諭，於是我便編織了一張網來。”

  神諭？

  瑞文一皺眉：“她是神？”

  “不是。至少現在不是。”範德華搖了搖頭，老臉上滿是期待：“但是在我們這些凡俗麵前，她擁有我們所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我要提醒你，瑞文，也許你確實不死不滅，但是納亞小姐可以輕易將你流放至虛無的囚牢當中，那種永恒的孤寂，被剝奪五感的無助，可是比死更加難受。”

  老子領教過了。

  瑞文盯著範德華，“你編織了什麽網。”

  “納亞小姐要成長，就必須要汲取神秘的力量，而你我則是她的武器！”範德華臉上的神色終於嚴肅了起來，他甚至放下了煙鬥：“曼澈城有人在以納亞小姐的名義進行著邪惡的儀式。所以，我必須要搗毀他們，阻止他們竊取納亞小姐的力量。庫裏南子爵就是突破口之一。”

  “之二呢？”

  “當然是你，親愛的瑞文。為了納亞小姐，你必須挺身而出作為誘餌，畢竟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不死不滅的你更加合適了。”

  “喂瑞文，你去哪？我話還沒說完！”

  去你的釣魚！鬼要做你的餌！

  瑞文摔門，憤憤而去。

  他對自己目前的處境十分不滿，但卻又無力改變。

  也許，是真的需要認真地追求力量了。

  瑞文所值守的聖堂就在曼澈城南郊，那裏被稱為匹斯墓園，據傳說是很久遠以前匹斯家族的故地。

  而匹斯家族則是文斯大公國的前身，匹斯王朝的王室，那時的文斯大公國隻不過是匹斯王國的一部分。

  烏姆爾大教堂同樣壯麗而又巍峨，但較之北大陸的那一座卻明顯少了許多神秘色彩，顯得更加世俗。瑞文回到了自己住所，粗略地跟值班同事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假裝睡眠。

  除了長老院，沒有人知道他不死不滅，沒有人知道他沒有痛感也沒有快感以及不需要睡眠。

  瑞文確實很疲憊，但也隻能閉著眼睛假裝睡眠。唯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還是個人類。

  中午時分，布瑪來到瑞文麵前道謝，至於說安慰什麽的，他不擅長這個。隻是陪著她吃了午飯便叫了馬車送她回去。

  傍晚時分，正輪到瑞文值班，他便與另外兩個同事首頁，站在教堂頂端的黑夜之眼下注視著遠方的墓園。

  枯燥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仿佛跟之前沒有任何變化。

  以至於瑞文都開始懷疑，北大陸之行，庫裏南子爵的事情隻不過是一場夢境。

  ++++

  一個月之後，逐漸開始進入冬的曼澈城下了第一場雪。

  大約子夜時分，在黑夜之眼下值班的瑞文看到一輛黑色的馬車在雪地當中疾馳，掛在車廂前方的油燈拚命地搖晃著，遠遠看去如同鬼火。

  很快，馬車就來在了聖堂大門口。

  除了車夫，在馬車的車廂外，還站立這四個身穿守衛隊製服的男人，他們一個個麵色有些凝重。

  “今日當值的守夜人負責人是你們哪位？”

  “是我。”

  瑞文看了看那位開口的金發男人，“出了什麽事情？”

  守衛隊送來的屍體通常都是死於神秘事件。

  瑞文心頭微微一跳，他預感到持續一個月的平靜生活今天就要暫時結束了。

  “自己看吧。”

  說著，那四個守衛打開了車廂後門抬出了一隻棺槨。

  在那棺材的表麵，刻畫著一隻金色的紫荊花徽章。

  瑞文認識，那是洛倫茨商會的徽章——沒錯，就是雪莉家族主導的洛倫茨商會。洛倫茨商會發源於曼澈城東北方，也是文斯大公國的第一大商業城市洛倫茨城，這是北海邊上最為耀眼的商業明珠。

  隨著棺蓋的開啟，瑞文看到在黑色天鵝絨內襯上躺著一個英俊的少年。他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仍然保持著慘呼的神態。

  瑞文伸出手在他的屍體上粗略一摸，立刻大致感知到，這個年輕人並沒有遭遇到致命外傷。

  “他是誰？”

  “布魯斯·楊，也許你認識他的姐姐。雪莉·楊。”

  “與她有關？”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