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有枯時，江水終有盡，佛龕燈燭滅，來世再相逢。”悟懷大師說了一句緩緩坐下，盤膝閉目完全是一副不抵抗的姿態。

  “開什麽玩笑，你才多大歲數就一心尋死，我看你是學佛學的腦子壞掉了，今天不管怎麽說我都會保你性命。”

  那些江湖正派也沒畏懼兩千騎兵，飛身衝向我們。

  起風了···黃葉紛紛離開枝頭，仿佛是在述說道別的話語。

  戰馬的嘶鳴聲、兵刃的磕碰聲、死前最後的呻吟聲掩蓋了福緣寺內僧人的誦經聲。

  我想不通這一切為何發生，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明明兩邊都是好人，最後卻落得慘死的下場。

  我單手持劍擋在悟懷大師身前，任何人都無法向我們靠近，分不清衝上來的人到底是哪個門派的，隻看見眼前的武器略有不同。

  正當我專心對敵時，身後寺院內傳出一聲巨響，正殿的方向頓時火光衝天，我詫異的看過去，一個分心腹部中劍，背後的悟懷大師也被人刺中心窩。

  “你們···你們這幫家夥···”抹了一把嘴邊湧出的血液，我的雙眼泛起紅光。

  “阿彌陀佛，嶽施主不要再為老僧執著，命數已定，切勿心生怨恨。”

  我沒聽他的廢話，左手一揮劃開刺傷我那人的咽喉，他的血噴濺在我的剛剛換過的新衣上。

  我似乎變成另一個李傲，也似乎明白他喜歡紅色的原因。

  福緣寺燒了起來，一寺的僧侶沒有一個離開，尋仇的江湖人死的死傷的傷，我兩千將士也倒下數百。

  天空中升起一枚信號煙火，炸出地煞教的標誌。

  悟懷大師躺在地上仰望著，說道：“地煞邪教滅我福緣寺，譽王派兵鎮壓，得了民心才可成事。”

  “瘋了嗎？瘋了吧，就為了讓李傲得到榮譽，白白搭上自己性命還有那些人的命。”

  “自古邪不壓正，地煞教遲早都會覆滅，我不過是推波助瀾，明日一早天下皆知，譽王方知老人家的用意。”悟懷說著從染血的袈裟裏掏出一塊木牌。

  一麵生，一麵亡，他往旁邊輕輕扔出，依舊是亡麵朝上。

  “嗬嗬···”無奈笑了笑，閉上雙眼。

  “大師！！大師！！你別死啊！”

  悟懷圓寂，一切都結束了，兵將們忙著滅火清理屍體，剩下的江湖人士被押送至山下的軍營中看守起來。

  我一直在想悟懷大師口中的老人家是誰？

  難道那個人才是譽王背後真正的勢力？如果是這樣，一定就和李龍璋是對立麵。

  現在看來他們的計劃成功了，地煞教又被扣上一頂足夠滅教的帽子。

  我疲憊不堪的回到譽王府，李傲一直在等消息，聽見我和塵露的說話聲，推門摸索著走了出來。

  他眼睛上裹著藏藍色布帶，沐超雲給他敷了一些草藥用以緩解灼熱。

  “小荷···小荷···”

  “我在呢。”

  “可有受傷？”

  “沒有，我一點事都沒有。”我寬慰著回答，身旁塵露從上至下打量我，眼神略顯無奈。

  李傲的雙手摸著我的臉頰、脖頸，然後是肩膀，確定我是完整無缺的才放心。

  “我··我把事情搞砸了，悟懷大師···”

  “算了，或許這就是命數。”

  “可明天幻天子不會將解藥送過來，你的眼睛怎麽辦？”

  “超雲不是說他能治好嗎？時間久點也無妨，慶典有他在不會影響什麽。”

  “我明天再去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抓到幻天子，逼他交出解藥。”

  李傲摟著我的肩膀帶入懷中，語氣溫柔的說道：“小荷有心，本王甚感安慰。”

  “外麵冷，我帶你回屋裏。”

  攙扶著李傲走進臥房，他沒有走向床榻而是朝一麵擺放書籍的櫃子而去。

  密道的入口正是在這裏，我陪著他來到關押三個宮女的地方。

  “她們是本王的心結，這麽多年始終放不下，小荷，你去將她們處死吧。”

  “啊？我···我去嗎？”

  我抬頭看了眼十字木樁上釘著的三個奄奄一息的女人，其實她們的確生不如死。

  “你覺得本王不該讓她們死？”

  “不是，我覺得死了挺好。”

  李傲從兵器架上拿起一把匕首遞向我這邊，我猶豫著接了過去。

  今夜我的雙手布滿鮮血，其實多幾條性命少幾條性命根本沒所謂了，可她們到底是手無寸鐵的女人，心裏還是有些難過。

  一步步走向密室中央的石台，中間木樁上綁著的女子蓬頭垢麵，微微揚起的嘴角竟有一絲笑容。

  是我的錯覺嗎？

  她顫抖的嘴唇發出沙啞的‘呃呃’聲，我根本聽不明白，大概是想要謝謝我吧。

  “我叫嶽雨荷，今日送三位上路，不管你們怎麽想，都希望來世做個好人，別再幹傷天害理的事了。”

  手起刀落給了她們一個痛快，淚水順著她們眼角流下，那或許是懺悔的眼淚。

  密室裏變得異常安靜，李傲站在遠處忽然身子一歪沒能站穩依靠在了陰冷的牆壁旁。

  我扔下手中帶血的匕首朝他跑了過去。

  “殿下怎麽了？”

  “無妨，隻是略感頭暈，她們如何了？”

  我回頭看了眼說道：“死了。”

  “嗯，扶我出去吧。”

  兩個人回到臥房，我帶著他來到床榻前，小心的讓他躺好，自己則坐在一旁。

  窗外天色漸亮，等待我們的將是嶄新的一天。

  “殿下困嗎？”

  “不困，小荷呢？”

  “其實我不太需要睡覺，每晚殿下睡著後我都喜歡坐起來看一看窗外的月色。”

  “原來如此，今夜是我這十幾年來第一次沒被圓月困擾，可惜沒能好好的看上一眼。”

  “下個月等殿下眼睛好了，小荷陪你一起。”

  李傲支起身子用頭枕在我的雙腿上，躺的十分舒服。

  “你可知皇城金鑾殿上遙望夜空的景色？有朝一日待本王奪得天下，便帶你一起坐在那裏賞月。”

  “金鑾殿？好吧···那我們就這麽約定了。”

  我想是他帶我，還是我帶著他都一樣，一個皇宮的屋頂，真的很好看嗎？

  生命的意義就是在不斷拓展自己的視野，見過巍峨的山巒，便想著廣闊的草原，浩瀚的海洋甚至是星辰的光輝。

  漫長的生命和永無止境的追求是我無法擺脫的痛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