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生立下手中禪杖，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是緣是生，是幻是滅，前路崎嶇唯有從心方能安渡。”

  他又開始說啞謎，我趁這功夫從身上找到悟懷大師給的木牌，遞到他麵前。

  “這是你師兄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你見了就明白了。”

  薑悟生接過生死牌低頭察看，長歎一聲。

  “沒想到師兄修行至此仍放不下俗塵之事，罪過罪過。”

  我瞪著眼睛看著他，同樣的一張臉，從前有頭發的時候能正常說話，沒頭發怎麽就像換了一個人。

  “施主莫急，聽我言明，師兄以此牌表露身份，引譽王殿下追查，江湖必有風聲，福緣寺難逃劫數，嵐城恐受牽連，譽王安危堪憂。”

  “怎麽會這樣？一環接著一環，那悟懷大師是故意這麽做，想把李傲拖下水？”

  “殿下雖為皇子，手握重兵，但江湖勢力不容小覷，自古朝堂奪權都離不開門派博弈，看似無關，實則牽連甚廣，你此番回去務必保住譽王性命。”

  “我的天呐~~你拿我當什麽人了？普度眾生的觀世音菩薩嗎？他把我賣了，我回過頭還有去保護他，我可真成了他兒子了。”

  “施主，捫心自問，你當真能放得下？”

  “我放得下！沒什麽放不下的，但是今晚我肯定要回譽王府，我姐還在裏麵，我走也得帶上它一起離開。”

  悟生隻笑不語，拿起禪杖準備離開。

  “喂！你就這麽走了？”

  “我與施主緣分未盡，他日必會相見。”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還有許多事想問清楚，但是怕他又解釋的不清不楚，更讓我心煩。

  我看向去往嵐城的山路，猶豫片刻騎上飛雪策馬而去。

  等我回到城外時，城門早已關閉，我不得不將飛雪暫時放在城外的客棧寄存，獨自一人躍城牆翻入城內。

  今夜城內沒有喧嘩熱鬧的景象，店鋪門窗緊閉，燈籠未點，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整座嵐城仿佛一座死城，我看向譽王府的方向，隻有那邊亮著燈火。

  守城的士兵沿著街路巡視，一個百姓都不許出來。

  宵禁森嚴使我也不能走地麵回去，不得已跳上屋頂，借著漆黑的夜色返回譽王府。

  曾經熟悉的庭院現在看來變得極為陌生，沿途沒有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兜兜轉轉來到淨荷院外，池塘上的方亭裏有四個身影。

  李傲坐在石桌旁望著半空明月，一側是他的謀士絕伈墨殤，另一側是塵露和沐超雲。

  一主三仆人，許久都未開口。

  墨殤拎起桌上酒壺為李傲倒了一杯，他剛拿起要喝，沐大夫說道：“殿下，您今日受傷不宜飲酒。”

  李傲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回道：“無妨，這點傷對本王來說不算什麽。”

  他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很快有了醉意。

  “殿下，您還是放心不下公子是嗎？”

  “謊言說得多了，我便也當了真，忽然之間再聽不見那小子的說話聲，心裏空蕩。”

  墨殤伸手握住李傲的手給予安慰。

  一旁的塵露插言道：“殿下，飛雪衝入戰場至今未見屍身，臣覺得嶽荷或許能躲過去。”

  李傲擺了擺手說：“不會了，當時一片混戰，在他周圍的兵將無一幸免，我想他凶多吉少，這一杯敬吾兒早登極樂。”

  我暗想：這家夥果然是當我死了，連屍體都不想找找嗎？狼心狗肺的東西。

  李傲的酒喝了不少，最後是塵露和沐超雲攙扶著回到臥房。

  我見眾人離開偷偷從屋頂潛入。

  李傲醉紅的臉頰緊緊靠在我平時所用的玉枕上，難受的模樣仿佛丟了玩具的孩子，嘴裏時不時的發出呢喃。

  “小荷···小荷···再給本王講一個故事···”

  我坐在床邊抬起手想狠狠抽下來，可手就在半空始終放不下來。

  他動了動身子踢飛蓋在身上的被子，我怕他著涼重新蓋好。

  “小荷···本王對不起你···”

  我指著他的臉，壓低聲音凶狠的說道：“你知道就好，這次算我失敗輕信你的話，下次絕對不會了。”

  抱怨了幾句我再次回到他身旁，哼著一首平時常哼的曲子哄他入睡。

  清晨天剛蒙蒙亮，李傲有了清醒之意，他睜開雙眼看見的第一幅畫麵就是我的臉龐。

  “小荷？”

  “你醒了？見到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譽王殿下也沒料到，我還能好好的活著回來？”

  “小荷！”他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問題，而是緊緊的摟著我，讓我難以掙脫。

  “李傲，這回你真的太過分，想讓我原諒你根本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別動，我隻想這樣安靜的抱一抱你。”

  “譽王的臉可不是一般的大，差不多就得了唄。”

  “吾兒想要什麽，為父都可幫你達成，就算你要娶別院的兩位姑娘，本王也不會決絕，但是你要想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算了吧，我才不會娶妻，再說我年紀不算大，根本沒這樣的想法。”

  他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我和李傲躺到日上三竿，他多次問我後來是如何逃脫的？我沒把實情告訴他。

  重歸於好但心中仍有芥蒂，我平日躲著他不願出現，到了晚間才偷偷溜進他房中。

  轉眼半月後，年關歲末，嵐城上下，譽王府邸都開始熱鬧起來，聽說今年是嵐城建城二百年的整年份，幾代人都生活在這裏的百姓一個個都有笑模樣，他們早已忘記半月前山中廝殺死傷無數的將領，獨自享受眼前的樂趣。

  李傲對我的依賴越發嚴重，表麵看起來的確如此，但實際怎麽樣我也不敢說，或許又準備著下一次的利用吧。

  這日午後府中負責采購的仆人在園子裏和裏身邊另一侍從說：“嵐城這幾日進來許多生麵孔，聽口音完全不像附近人士。”

  “是否是江湖中人？殿下最喜和江湖中的高手過招，尤其是塵大人，雖是暗影閣排名第四，但在江湖中不過百名開外。”

  “的確如此，塵大人在府中功夫自然沒話說，到了江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一路都不輕鬆。”